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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第十一堂写作自习课——书

来源:网络 时间:2022-09-22 22:46:32
导读成语谜阵谜友群2021年第十一堂写作自习课——书。敬请文友指教!

2021年第十一堂写作自习课——书

引 言

书是我们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所谓开卷有益,无论你的兴趣是自然科学还是文学艺术,书籍都是人生道路上开启我们心智的良师益友。

2021年最后一堂写作自习课的命题只一个字:书。谜友们根据个人经历写出各自的读书体验,写出了对他与她影响最大的那本与那些书,或是与书有关的种种故事。一篇篇读来精彩纷呈,各具特色。尤其在非常岁月,一颗年轻的心顽强求知向学的精神格外令人钦佩。

查着字典读《红楼梦》

许 东

《红楼梦》是我最早“啃”下来的大部头古典名著。早到什么时候?是1969年,我还在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1969年,“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还在轰轰烈烈地深入进行。工人不上班,学生不上课。党的“九大”在这一年的四月份召开。此前的大半年时间,全国人民都在排练节目,准备隆重庆祝。当“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圆满成功之后,全国人民载歌载舞,上街游行,锣鼓喧天地热闹了好一阵子。

整天不用上课,给了我们这些学生”疯玩”的机会。我也出去玩,但是也爱看闲书,经常从邻居和同学那里借一些杂志和闲书来看。一个偶然的机会,从邻居何培林大哥手里借来了一套《红楼梦》。这是通过软磨硬泡借得的,我承诺绝不借给别人!

回家后打开书,我有点傻眼了:这套《红楼梦》不仅仅是竖版的文字,而且还是繁体字!怎么办?放弃吗?我不舍得放弃,于是乎找出了家里的《新华字典》作为工具,争取把这套书啃下来。

我很痴迷地一头扎进了《红楼梦》书中。然而作为一个小学生,哪里能够读懂这部巨著?看前四回,一头雾水;看到后边似乎是喜欢上了书中的人物。曹雪芹先生太了不起了,用最简洁的语言,刻画出了众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

我如饥似渴地读着《红楼梦》这部当时几乎理解不了的名著,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主要的原因一是被书中的内容吸引住了,二是何培林大哥总是催我还书。好不容易看完了前八十回,我忽然觉得后边的内容不吸引人了,语言也不够精彩了。特别是到最后,贾家还能”兰桂齐芳、家道复初,”这与小说开始时所点明的“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主题大不相同,就更让人难以接受了。所以我草草地翻看了后四十回,就把书还给了何大哥。

查着字典读《红楼梦》,对我来说是一个难忘的过程。似乎是在不知不觉中,我受到了启发,有了收获:

第一,我懂得了描述一个人或一件事,应该抓住其特点,尽可能用简洁的语言或文字将意思表达清楚;

第二,因为特别喜欢林黛玉写的《题帕三绝句》当中的第一首:“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尺幅鲛绡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这首诗,通过反复吟诵,我很自然地爱上了古诗当中”七绝”这种体裁的诗,还背会了一些名诗;

第三,通过查字典,我认识了很多繁体字,我在后来的旅游和参观名胜古迹时能读出一些碑文石刻或者是对联匾额之类的,心里特别高兴。认识繁体字对于我了解中华传统文化挺有帮助的。

如果那时家里有照相机,拍一张小学生查着字典读《红楼梦》的照片,那该多有纪念意义啊!

书 趣

田娟华

我在小学五六年级以及刚上初中的那个阶段,迷恋上了当代小说,两三天看完一部,几乎扫荡了新中国五十年代出版的绝大部分当代中长篇小说。有的看得很明白,比如《林海雪原》。还记得小分队滑雪穿行在深山老林里,真是令人神往。冬天的深夜,钻在被窝里,下巴搁在枕头上,眼睛盯着书。如果不是被大人发现喝止,看一宿可能都不会困。有的却没留下什么印象,比如《火种》,我只记得工厂里有两个男女青年,男的会吹唢呐,女的就爱上他,俩人就结婚了,生了几个孩子,生活那叫一个苦。我潜意识里就觉得那么苦的婚,结它干嘛。至于主要内容,根本忘了它写的什么。现在查了百度才搞清楚本书是描写中国1918—1927年代这一中国历史变革时期上海工人的斗争生活——这本书我看了就跟没看一样,过眼云烟。

不过大部分小说我还是很感兴趣的,有赵树理的、孙犁的、柳青的、周立波的……碰到谁的看谁的。大都是从上了中学的大孩子那里借来,而他们是从中学的图书馆借的。还有当时一些热门小说:《苦菜花》《迎春花》《山乡巨变》《敌后武工队》《铁道游击队》《晋阳秋》《红旗谱》《乘风破浪》《青春之歌》《红岩》《野火春风斗古城》……我们这个年龄段都没读过的人应该很少吧。

就在少年时期如痴如醉的阅读中,我两次碰到有趣的事——我在手里的小说中看到了曾经看过的电影里的情节。

一天我从邻居家翻出一本小说:《踏平东海万顷浪》,印象中不是很厚。看着看着,咦!这里有一段故事很熟悉,这不就是刚刚看过的电影《战火中的青春》里的事吗?主演是庞学勤和王苏娅。我很喜欢庞学勤的样子,如果问我对男性形象的憧憬偶像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立的,大概就是看了这个电影,认识了庞学勤。心里想象着能女扮男装跟他一起战斗多好啊,那样的青春和爱情多壮丽呀!(当然这是现在挖掘的当初的潜意识)现在知道影片是根据陆柱国的小说《踏平东海万顷浪》中的一个故事改编的。当时不知道,看小说的时候只是觉得好神奇啊,好惊喜啊。

另一次是看长篇小说《浮沉》,看着看着,咦?熟悉的故事出现了——原来曾经看过的电影《护士日记》是从这里来的!王丹凤主演的护士唱的《小燕子》,简单而优美的歌曲风靡一时,还流行了很多年。记得我当时的心情,又一次觉得好神奇啊,好惊喜啊!

其实如果是改编剧本,电影片头肯定会交代原作品的。当时不注意看片头文字,以为这是自己的重大发现。小小心脏简直盛放不下那巨大的惊喜,又无处交流,没人分享,那兴奋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读书杂忆

张邦宁

读书,带给我的乐趣,使我受到的教益,伴随我度过的那些岁月,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读初小的时候,一日我生病了,家中无人照顾,就随母亲到她班上(学校图书馆)去,一进图书馆,是一个宽暢明亮的阅览室,顶里面是借阅处和书库。我第一次见到了这么多的书籍,足足几十个高高的书架、分门别类摆满了图书,一下子吊起了我的胃口。而之前的课外书只是在地摊上租小人书看,一分钱看一书,二分钱看三本; 为省钱,俩人凑二分钱合着看三本,摊主也不干涉。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 景阳岗武松打虎; 刘、关、张桃园三结义; 孙悟空大闹天宫……这些初步的历史传统演义故事就从书摊上得来,很是钦佩书中侠肝义胆的英雄好汉。但识字少,许多字不认识,就以看图画为主了。在图书馆,母亲把我安顿在一个角落里,拿了两本书让我读。我随意翻看其中的《中国民间故事集》(名字已记不准确了),找自己听说过的读下去。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的传说,很是曲折动人,尽管有不少字仍是不认识,连猜带蒙,囫囵吞枣,还是能够明白的。牛郎织女的传说引起我无尽的遐想,晴朗夜晚仰望星空,横亘天穹的银河两侧,牛郎挑着一双儿女,在追赶对岸的织女,只有七夕喜鹊搭桥才能相会。星空迷蒙,也许此时也在我童年的心中播下了探索宇宙奥秘的种子。快到下班的时间了,我拿起另一本书《安徒生童话》浏览一下,白雪公主、海的女儿美人鱼等闻名的故事都在其中,让人感受到人世间美好、善良、忠贞的情感和丑恶、妖邪的嘴脸,仿佛见到了骑在魔扫帚上的巫婆在空中穿行,大大增加了我读书的兴趣,拓宽了增长知识的大门。在此之后,不断请母亲给我借书回家阅读。从外国民间故事到格林童话,从古希腊神话传说到一千零一夜。随着年龄的增长,发展到读大部头长篇小说: 中国古典四大名著、隋唐演义、聊斋、三言二拍,現代小说也不落下: 小城春秋、林海雪原、青春之歌、暴风骤雨、红岩、烈火金刚、敌后武工队、野火春风斗古城,进而发展到苏联文学、世界名著。从书籍中认识了普希金、列夫.托尔斯泰、高尓基、维克多.雨果、巴尔扎克、大仲马、司汤达、莫泊桑、福楼拜、儒勤.凡尔纳、柯南.道尔、歌德、莎士比亚、塞万提斯、狄更斯、罗曼.罗兰、荷马、伊索、马克.吐温、杰克.伦敦、德莱塞等一大批世界著名作家。尽管我没有什么欣赏水平,也能从他们的作品中感受到文学的魅力,各式各样人物、复杂曲折的情节让我大开眼界,极大地丰富了对现实社会的认识,对人性的理解,对真善美的认同,对假丑恶的唾弃。仿佛一下子使我长大了许多。

然而,十年浩劫要将一切都扫除掉,都打成了封、资、修、帝、反,要彻底砸烂,打砸抢受到鼓励,造谣告密成为荣耀,把社会搞得乱七八糟。我也曾参与其中,造反了好一陣子。但是,父亲受到批斗,我成了逍遥派,早早地,就到北大荒绥滨农场下乡劳动去了。我们去垦荒,在边远的树林边建设一个新连队,环境恶劣,条件简陋,春寒罩四野,冰雪封八荒,只有一个土坯草房和一个马架子,我们搭起棉帐篷作为过渡住处,一边建房,一边开垦土地,准备播种。尽管生活、劳动艰苦,文革仍在,但依然挡不住年轻人生命的活力和对进步的追求。几个月的工夫,盖起了基本的生活、生产设施,简易的篮球场、足球场也建好。尤其是一到夜晚,这里就出现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在茂密的树林中,在宿舍里、食堂中、马号里、羊舍中都有点点的灯光在闪亮,那正是我们在防风煤油灯下读书。自然,大部分人是在学习时事政治,但也有另类,在看文艺小说,并慢慢地越传人越多,当然是隐秘私底下的。我们连队有三人(包括我)下乡时带了许多书籍,(包括从亲友、学校里借的)自己夜读,相互交换读。好友也来借阅,并发展到交流体会。这时,对那些名著我有了更深的理解,这些文学大师对社会对人性深刻的剖析,对自由、平等、博爱的无畏追求,对光明的赞颂、对黑暗的鞭鞑,对普通大众的爱之深情,都深深地感染了我,并深为赞同。当然,无需讳言,大师们也有其局限,但瑕不掩瑜,这些世界名著构成了世界文化遗产重要的组成,至今仍无人能超越。相反,对当下充斥市面的虚假做作、东拼西凑、媚俗取宠的作品实在无法让人看完。当年,为谨慎起见,每本书都包好结实的牛皮纸书皮并充作革命书籍。无关人员都不知晓。前些年,我们出版了一本回忆录《远去的柞树林》,好几位荒友都描述了这个情景,并有非常生动的细节。这是读书带给我们共同的宝贵记忆。

我早期读过的课外书

马跃宇

我一九六七年上小学,正赶上文革时期,家里没有课外书籍。有一本文革前出版的歌曲集。记得有一首《跃进歌》:

“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千里马,唱歌要唱跃进歌,听话要听党的话。”

除了陆续读了很多“小人书”外,就是父亲从厂里方大中总工程师家里借来的全套《十万个为什么》。我如饥似渴地读起来,从中获得了大量的地理、天文、理化、生物等方面的知识。

知道了为什么装满水的玻璃瓶放在冰天雪地的外面会炸裂;蝙蝠不是鸟而是兽,而且靠自身独特的声纳系统,在漆黑的山洞里自如地飞翔。知道了在南北极有近半年的冬天和夏天,还有美丽的极光。更不可思议的是,在民航客机上刚刚出生的双胞胎哥哥,在特定的情况下,竟然比弟弟出生日期晚一天。

我在知识的海洋里尽情地遨游,增长了百科知识,以至于现在花甲之年还对电视上天文、地理、动物等方面的知识极为感兴趣。如同喜爱诗词大会那样喜爱中国地名大会。加上我几十年来游历了很多祖国风景名胜,有近一半的问题都能够答出,远远超过我的古诗词知识。

后来,我借来了一本《鲁滨孙漂流记》。讲述鲁滨孙在孤岛上独自艰难生活的经历。知道了毅力的可贵,生存能力的重要,坚持的就有希望。

中学时代还读过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现在只记得葛朗台是个吝啬鬼。

在那知识荒芜的年代,读的整部小说并不多。整天背诵老三篇和毛主席诗词。收音机里循环播出八个样板戏。《红灯记》和《智取威虎山》所有台词和唱段都能背诵和唱出来。听收音机里的长篇小说《艳阳天》、《闪闪的红星》、《桐柏英雄》等等。

到了大学,才从图书馆借来了《西游记》、《红楼梦》、《水浒传》、《德伯家的苔丝》、《茶花女》等书。读了多本阿加萨·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

那时,最喜欢青年诗人汪国真的诗,也读了一些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后来自己也学写了几首十四行诗。

几年前,十几年不看长篇小说的我,买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的几本书,《檀香刑》,《丰乳肥臀》等,很吸引人。

现在电脑、手机流行,获取知识快捷方便。包括我自己,很多人都不愿意耐着性子读长篇小说了。以后,有感兴趣的书还会读。

与书有关的碎片记忆

童 宁

说起读书,在我来说,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工作以后,看书的时间就越来越少,我所有与读书有关的印象,全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我喜欢看书---我不敢说自己喜欢“读书”,因为,我觉得读书,那是需要认认真真地一页一页一字一字读下去的。而我看书,更多的是随心所欲,抽签一般,翻到哪儿看哪儿。

我认字早,印象中没有谁特意教我识字,看小人书,稀里糊涂秀才念字念半边,磕磕绊绊囫囵吞枣地就认识了很多字。

记得最早是家属院里有一段时间建立了一个图书室,都是小人书(连环画),于是。我就经常和弟弟一起坐在图书室的小板凳上看,看完一本换一本,一坐就是好半天。我妈很注意我和弟弟的教育,她每月的夜班费也大部分都给我们买书了。那时尽管我很小,但我不喜欢看童话书,因为我知道,童话都是假的。

记得收音机长篇连播《欧阳海之歌》,我当时7岁多,已经能跟上小说连播的速度读下来了。后来,就开始自己找书看,爸妈上班了,我就在家翻天覆地,掀开床板,从床底下找书,大部分是早期1958年到1960年的杂志,《收获》《人民文学》《知识就是力量》等等,前两种是文学类,后一种是翻译苏联的科普类杂志。从《收获》和《人民文学》里,我读到了很多优秀的长篇小说和很有大跃进时代特征的短篇文学作品。

当时WG运动如火如荼,砸烂的文化东西很多,包括图书馆,很多书散落民间。我就是在这个阶段,抓到什么看什么,当然基本都是小说,也不知为什么,我就能搜集到那么多的小说。大部分传到我手里的书已经没头没尾,有个别的甚至连书脊都不见了,但不影响我心情,有情节就行,然后头尾那些缺页凭我冰雪聪明的小脑袋瓜,自己就找补找补,慢慢成册了。

我看小说不喜欢看描写风景的段落,现在想想真是可惜,假如那会儿我耐心一点都读下来,那我的文学水平一定比现在好很多。印象最深的是,我大约八、九岁时看曲波的《林海雪原》,里面经常会有描写北国冰雪的段落,我一概跳过。我喜欢的是情节、情节、还是情节。里面关于少剑波和白茹的爱情,看的我恨不得比当事人都羞涩。也是从那时起,我就知道男女之间有爱情这回事了。

记得有一天,我的邻居们,也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在家里大声地读《林海雪原》里的爱情片段,她们边笑边读。我进得屋中,看见她们的表情,我心情很复杂,在我看来,这是爱情,不可以这样大声地说,更不可以这样拿来调笑。

那时弟弟认字不多,正是喜欢听别人读书给他听的年龄,当时搞小说,记得我读《林海雪原》时,就刻意把描写爱情的地方跳过去,因为,我不好意思读。

那些年陆陆续续看了很多小说,这些书几十年过去,现在看着小时有意记下的书目,竟很多没有一点印象,但这些书里的知识却应该早已成为我的精神食粮,融化在我的血液中了。

虽然看过很多小说,但我真正现在还有印象的却多是与自然科学相关。看《欧阳海之歌》,欧阳海小时的苦难,我知道了不是只有东北才会下雪,湖南的冬天也很冷也会下雪;欧阳海英勇救火车,在人生最后的四秒钟把战马推下轨道,自己却被卷入车轮下,我直到现在遇到时间紧迫时,还会想到欧阳海牺牲前那四秒钟。

我在东北哈尔滨长大,第一次见到鲜活的荷花是来北京以后,这之前,所见荷花都是要嘛在小人书里,要嘛在电影里。小时在绘本《王冕》里,王冕自学画荷,也让我认识了荷花,当时觉得荷叶(而不是荷花)特别美丽。心心念念,直到我长大后见到真正的荷花荷叶,不知为什么,有点失望,感觉好像现实中的荷花没有书中的漂亮。甚至很长时间里我都怀疑,那本《王冕》里的荷花就是王冕本人画的。当年的绘本早都遗失了,但我对那书中的荷花荷叶却一直难以忘怀。直到前两年,在“孔夫子旧书网”上,我终于买到了这本书,虽是新版,但绘画仍是当年的旧版。我如获至宝,手捧在手,每一页都那么熟悉亲切,我象了结了一件心事一样,把这本书包好珍藏起来,松了一口气。

这次为写文章翻出这本书才发现,书中的荷花虽然不是王冕画的,但也是出自现代画家董天野之手,怪不得那么漂亮。就连当年小小的我都能看出画作的美丽,可见画家之功力。

我结婚以后,在孩子的爷爷家发现了一套《红楼梦》,这套书是1957年10月第一版,同年11月第二次印刷。全套分上中下三册,与其他版本不同的是,上册前面有十几页精美的人物插图。尽管当时孩子小工作忙,可我还是被书中的插图所吸引(没办法,我确实没有那么高深的情结,我就是上不了台面),我把爷爷的《红楼梦》借走了。然后,上册在我带到试验队后,丢了。

《红楼梦》只剩下后两册,我的懊恼自责自不必说,很长时间不敢告诉老人家。待他终于知道后,很是遗憾。那些年他好几次和他孙子唠叨“你妈把爷爷的书弄丢了”,弄的我儿子鹦鹉学舌般动不动就提醒我,“你还把爷爷的书弄丢了哪”。这件事那些年成了我的心事,我到处留意,终于,几年前还是在旧书网上,我买到了这套书的第一册!欣喜极了,好像久别亲人重逢般高兴。把这消息告诉爷爷,老人家一高兴,把后两册都送我了。如今,这一套三册摆在书柜里,看见他们我心里都舒服,在我眼里,它们比新版书珍贵的多。

在现在手机当道的时代,我已经很少看纸质书了。但我深知,手机上的碎片知识其质量是无法和真正的图书相比的。如果你真需要系统了解某方面知识,还是去读书吧。

童年的书,从《动脑筋爷爷》开始

包钢

“哪个不怕冷?

哪个飞来嗡嗡叫?

哪个鼻子长?

哪个喜欢吹泡泡?……”

在我的记忆中,最早看的书,就是这套1963年出版的少儿系列科普读物《动脑筋爷爷》了,虽然每本很薄只有十来页,但在儿童眼里已经算是“书”了。

记忆中书里有三个人物:无所不知的动脑筋爷爷、对一切都非常好奇的小问号(女孩)、爱想当然但却总是答错答案的小无知(男孩)。为了写本文,在网上搜了一下“动脑筋爷爷”,发现这个小男孩叫小天真,不知是我记错了,还是后来再版时把小无知改成了小天真,“小无知”有点歧视性,不利于像我这样心灵脆弱的小男孩,那时候,许多反映少年儿童的小说电影,正面主角常常是一个英姿飒爽听老师话的女孩,而男孩子常常是淘气落后的反角,为此,心里还忿忿不平过。

    印象最深的是有下图封面的这一期,主要是我家当时也有一个和图中几乎一样的烧水壶。我姥姥常把水壶放在炉子上后叫我们小孩看着,待水开后招呼她。我姥姥南方人,把水壶叫“cei子”(北京话中形容把东西打碎了的那个cei音,但发一声),一直不知道这个“cei子”应该对应哪个字,开始以为是“车子”(我姥姥把“车”字也发cei音),后来觉得应该是“吹子”,水烧开了,水壶就“吹”起来了。我看着水壶的时候,就盼望着水开后能从壶嘴向外吹气,可是我家的水壶水开时只是壶盖处冒气,壶嘴从来不吹气,当时非常失望:为什么同样的水壶,冒气的地方不一样呢?

从《动脑筋爷爷》中学到了不少科学常识,算是我的启蒙读物吧。后来识字多了一些,家里有一套《十万个为什么》就成了我的最爱。当时最喜欢的是天文那一本,大兴安岭的夜空和现在的城市夜空可不一样,晴朗的夜晚星星密集得似乎要把人压住一样,边看着书本介绍的知识边对照着星空,是童年少年时和小朋友们一起常做的事,由此,当年考大学的时候,差一点报了南京大学天文系。很久以前我和我的学生说过这个经历,我过六十岁生日的时候,一个已经毕业很久且小有成就的学生送给我一台天文望远镜,我当时有点奇怪为什么送这个,他说,要帮老师圆了童年时的梦想,我听了很感动,他要是不提,我都忘了有这一出了。

那时候许多书被认为宣传“封资修”而禁止阅读。在我该看童话的年纪,可看的童话书却非常少,像著名的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等,都是高中以后才看到,早已过了看童话的年纪,没有了共鸣。

少数能看到的童书,《狼外婆的故事》印象深刻,当时看得那是一个心急,明明它有尾巴又浑身是毛还是尖嘴,怎么就分辨不出它是大灰狼呢?虽然最后大灰狼被打死了,可那个“嘎嘣嘎嘣”地把小妹吃了的描述,在心灵上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还记得一本民间故事之类的书中有这样一个故事:冬天的夜晚,某狼,很饿,遂下山寻吃的,在一个亮着灯的农舍窗下听见小儿啼哭,老人说:“别哭啦,大灰狼来了!”狼一惊,怎么知道我来了?小儿继续啼哭,老人又说:“柿饼子来了”,小儿顿时不哭了,狼大惊,柿饼子是什么东西,比我还可怕,立刻逃回山中。当时我们那里冬天很少能买到新鲜水果,除了冻梨冻柿子,还有就是柿饼子了,赶快跑到厨房找出两个柿饼子吃了压压惊。

《一千零一夜》也是小时候比较爱看的故事书。开始为国王每天杀一个妃子而气愤,后面故事多了就把这个缘由忘了,看得津津有味了。第一次看时因为年纪小有些故事没看懂,到了五年级时重看一遍才基本看明白了。

在家里曾翻出已经撕得只剩几页纸的半图半文字的书,文字是繁体字不认识,图是一个野人样的人追着太阳跑。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大人说,小孩不要看这些旧的东西,结果更激起了好奇心。后来知道,这是夸父逐日的故事。

前些天群主老许建议大家读读书,就在网上搜了搜,看到有人推荐童话《夏洛的网》,想想自己小时候该看童话的年纪没看过多少童话书,就把这本书下载了“补补课”。

《夏洛的网》是美国作家E.B.怀特的作品,据说是二十世纪读者最多最受爱戴的童话之一。主人公是一头叫威伯的小猪和一只叫夏洛的蜘蛛互相帮助的友情故事。威伯听说过年就会被杀了做成火腿和熏肉,吓坏了,它的朋友夏洛答应帮助它,可一个蜘蛛能有多大的能力来改变威伯主人的行为呢?不过夏洛还是做到了,用它织出的网使威伯获了奖,使威伯不会再被杀了。我小时候最怕蜘蛛网,那时候的小人书中在描述坏人密谋时常在角落里画个蜘蛛网作背景以示阴暗。没想到用蜘蛛也能讲出美妙的故事,对我这个本该在六岁时看却实际在六十多岁了才看这个童话的人,也有教育意义呢。

读后感一则

王乐平

 如果不做学问,也不考试,看书就成了享受和消遣。喜欢的爱不释手,无趣的半途而废。如同吃饭,过些时日也忘记哪顿盛筵吃的是什么了。但有滋有味的快乐时光总还记得,身心也维持到今,尚能断文认字。

  近看《聊斋》中一篇,《考城隍》。讲一宋姓廪生,病中被鬼神接去考试。众官员中只认出关帝。宋公与另一秀才并肩而考。考题是:“一人二人,有心无心。”宋公答文中有“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众神赞赏,曰:河南缺一城隍,应即赴任。宋公方悟,顿首泣曰:家有老母,奉养无人。吏查册,其母还有阳寿九年。踌躇间,关帝命同考生员替代九年。宋公拜谢返回,竟醒自棺中,母悲已三日矣。九年后,母果卒。宋公亦殁。丈人家惊见宋公鲜衣怒马上任拜别。

  看后感慨,孝乃续命呀。从古至今,圣贤教诲不倦。前日,群里又谈怵惕色难,可见孝道之事大且难。随后,责怪柳泉公不把题目作全,便试着作了一篇。题曰:“一人二人,有心无心。”答曰:“一人为大,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二人为天,有心为善,虽善必赏,无心为恶,虽恶必罚。”自觉续的不错。一人不见己,二人即互见,天道恢恢,疏而不漏。有滋有味,得意自足而睡。夜里梦一瘦僧,隔水趋前,合什曰:“嗟,色空无心,天何赏罚?有心即欲,天何赏罚?画蛇添足尔。”言罢遁去。惊醒细想,有心善不诚,无心恶不揪,与天何干?不觉惊悚汗出,羞愧不已,方信柳泉先生不谬。

尽信书不如无书

李 征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老师说的,我会在后面做解释。赤婴把这个月的作业主题定在了说“书”上,一下子就戳在了我的心坎上了。关于书的故事我可有的说。我爱看书我这个爱好是我爸爸从小培养的。我从看小人书开始一发不可收拾,我家的小人书成套,什么《杨家将演义》、《说岳全传》、《铁道游击队》、《敌后武工队》都有一大堆。赤婴看过的那些小人书我基本上都看过。可是等我从部队复员回来,小人书没几本了,全让我那两个弟弟给借人了,他们也不知道往回要。现在的小人书都是我后来用零花钱买的。

   说到复员,也和我在部队偷看小说有关。六十年代末,我在东北吉林省杨靖宇将军牺牲的那个县靖宇县,我是通讯兵除了值班和体能训练,也没什么事可干。我战友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小说,我看见了一高兴给借来了埋头就看了起来。不幸被指导员看见没收了。我不服气乘着指导员不在办公室的时候,我把书拿了回来赶紧还给战友了。等指导员发现书没了,把我叫到办公室好一通训。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想看。为什么复员了哪?他觉得北京兵不好管,就把我和另外两个北京兵,我们一起从大西北戈壁滩調来的全给复员了。

   回到北京,被武装部分配到了中国人民大学机械厂,那会儿叫师范学院机械厂。认识了两小哥们:许赤婴和南强。细一打听原来是两个“随教家属”,都是从五七干校随着“劳教”家长一块儿回来的。厂里的青工都住单身宿舍,我们三住一宿舍还有一个叫董良的复员军人。那时还在WG中,下班了吃过晚饭也没什么事干。宿舍里什么可看的书也没有,只有南强的一本新华字典。就是这本新华字典最后被我们看的是没皮没尾了,那也舍不得撒手。后来赤婴不知从哪儿借来一本《警世通言》,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书,篇篇文章文字优美,还有插图。哥仨轮流着看,不料想有人说这是禁书,属于三言二拍禁书。害怕了那也不丢手,一边看得是提心吊胆,一边看得是津津有味。看完后让赤婴赶紧给还了。

   厂里成立技校了,请几个厂里的师傅给我们这些青工讲文化课和专业课。有讲数学的,有讲物理的,还有讲机械制图和电工基础知识的。后来还请来了赤婴的爸爸许叔叔给我们讲《共产党宣言》和哲学。渐渐的我们就变成了知识青年,厂里把我们的求知欲吊的越来越高。后来还请来了师范学院图书馆让我们借书看。说到师范学院借书看,我还不小心把借来的《红楼梦》因看得匆忙把书给看掉了皮儿还掉了几页书哪也找不到了,最后只好賠了人家钱算是了事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当年那些青锋机床厂的青年知识分子们,成家的成家,转业的转业,高升的高升,受累的受累。高考的恢复,改革开放的洪流,让我们开阔了眼界。可是我一不小心生病了,为了治好我的病看了多家医院疗效甚微。终于有一天我的朋友把我带到了老师那里,我终于见到了改变了我后半生命运的恩师。我是病人我是为了治病才到她那里去的。不料后来竟然成了她的学生。更没让我想到的是做她的学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有一天我去看病,看见老师在给一个小女孩揉手腕,我多了一句嘴:揉完手腕可以用双手攥着她的手抖一抖就顺过来了。没想到老师向那个小女孩介绍我说:“这是李大夫。”我一听这哪是介绍我哪这明明是骂我哪,我能在她面前称“大夫”吗。回家一琢磨不对我得拜师,第二天我和我爱人再到老师家,规规矩矩的在老师面前和老师说:“老师,从今天起我们就叫您老师了,我和立冬都没有父母了,到您这儿来就是听说的,就是让您说的,就是来挨骂的。”老师看着我笑了把笔一放说到:“那好!知道你爱看书,不许看书。尽信书不如无书。回家给你家的书都烧了,就听我一个人讲,讲对的要听讲错的也要听。”老师这一番话让我和我爱人听的是目瞪口呆。什么不让看书还把书烧了,什么讲对的要听讲错的也要听,尽信书的不如无有书。弄不明白但是从那天开始,我就和老师一起做临床诊疗,帮助老师给患者誊写药方了。

   没弄明白的事回到家中还得琢磨,幸好还有点儿脑子:不让看书就不看那也不用烧了。讲对的当然要听了要么干嘛去了。这讲错的也要听是怎么回事,一琢磨哪是老师讲错了,是自己的成见让自己让为是老师讲错了,是你自己錯了,哪是老师讲错了。那“尽信书不如无书”是什么意思?想问老师一时没得到机会。

   机会总会有的,我学中医的形式就像过去旧社会上私塾一样,和老师一起做临床诊疗,老师边接诊边就教学了。没有病人的时候老师就给我讲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用的教材是师爷陈慎吾创建的汇通中医讲习所的教材,是师爷陈慎吾的著作《陈慎吾伤寒论讲义》。老师用她学医的亲身经历教育我,这句话:“尽信书不如无书”是她大哥说给她的话。她年轻时也很爱看书,无书不看,由其是医学方面的书。有一天,她正在伏案功读医学经典,她大哥就向她说了这句话。她反问为什么?她大哥坐下来向她耐心的做了解释:“书不是给你写的,是写书人给自己写的。那是他自己的经历经验总结,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要学他得自己实践,不能全信。要用自己的经历实践来验证他说的对与不对。要灵活的运用別人的经验,这叫圆机活法。这样是不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啊!”。老师的这一番话真是醍醐灌顶,我是如梦方醒。从那以后我是看书还是看书,但不是死看书,看死书了。听老师接诊讲课轻松多了。中医的经典浩如烟海,中医的诊疗精硕绝伦。没有一个明白的老师给你讲解指导你的临床,光从外表见中医你什么也看不出来。中医的四诊八纲没有深厚的从医功底,一切都无从谈起。

“读”《活着》

傅 毓

真正意义上讲,我是在手机上听完余华的长篇小说《活着》的。所以给文章标题的读字加了引号,前后听了两遍。几年前听第一遍,是一次电子阅读体验,从网上下载一个阅读软件,模拟人声,不带任何情感,完全是照本宣科,逐字卒读。尽管那样,还是被深深地代入到故事里,听到动情处,竟禁不住失声嚎啕,之前从没有因为读文学作品而如此失态。最近听了第二遍,是小说连播,再次被艺术家饱含情感的朗读所感染,仍一阵阵的啜泣。小说讲述的故事,虽是江南农村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家庭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虽属虛构,但却以离我们尚不遥远,一部分还是亲历的真实历史为背景,我很自然地被融入其中,追逐着故事主人公的脚步,与他们一家同笑同哭,同喜同悲。时代,为这部讲述小人物故事的作品平添了几分凝重。小说语言朴实无华,没有刻意的渲染,却情景交融,不时卷起心中的波澜,无法平静。两次听完,整个人软软的,一点气力也没有。之后的一段时间,无以名状的悲凉挥之不去,神情恍惚甚至有几分沮丧,故事中的人物、情节不时在眼前闪现,深深地沉浸在那个情境里不能自拔。

先说说这个故事的讲述人,也是故事的主人公福贵吧。他生在民国早年,家境殷实,父亲有百多亩地,按今天的成分划分,该是个不小的地主了。靠收地租,他的日子很逍遥,是个吃喝嫖赌,五毒俱沾的浪荡公子。由于嗜赌成性,不到30岁,就输光了家中所有的地产房产,反成了原属他家那块土地的佃户。失去土地,倒让他因祸得福。土改来了,靠巧取豪夺攫取他家土地的龙二遭了殃,被政府枪决。死之前,龙二哀嚎着:“福贵,我是替你去死的!”福贵又分得了土地,他庆幸自己躲过一场生死大劫。父亲给他取这个名字,本指望家业兴隆,声名显赫,可眼睁睁看到的是不知经过几辈人积攒的财富让儿子败得一文不剩,老爷子气绝而去。上天似乎要故意惩罚这个公子哥,之后的福贵,经历了动荡、贫困、生死的挣扎、亲人的离去等数不清的磨难。一开始我还对福贵充满厌恶和憎恨,可随着故事的推进,不知不觉竟与他同呼吸,共命运了。

虽然小说的名字叫《活着》,但恰恰是死亡紧紧掐住了这“活着”的咽喉。故事的篇幅不太长,人物关系也比较简单,大概数了一下,福贵的身边,先后有九个人亡故(不包括他被抓壮丁时同一个战壕的相识的死),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最不忍的是福贵儿子有庆的死了。小学校长由于产后大出血,需要紧急输血。经化验,有庆和校长的血型相配,能为校长输血,13岁的孩子高兴极了,他伸出自己瘦小的胳膊。这时,不期的死亡正急速地向他逼近,由于无知,由于抢救校长需要大量的血,有庆的血被抽得过多,体内的血已维系不了生命——他死了!完全可以想见当时福贵的悲恸,这孩子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也是福贵唯一的儿子啊!我把有庆从抽血到死到被福贵掩埋这段反复听了无数遍,把这段文字也抄记在笔记本上。边听边写,泪也不断模糊着双眼。跟着福贵,心里也一遍遍地呼唤着一个名字——有庆——有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呢!真是心如刀割,肝肠寸断。

亲历了凤霞(女儿)、家珍(妻子)、二喜(女婿)一个个离去,福贵挺了过来。他始终没有忘记祖传的家训,养鸡、变鹅、变羊、变牛,还要和外孙苦根一起活下去。眼看着日子有了盼头,可命运再次跟他开了玩笑。唯一与他相依为命、指望为他养老送终的苦根在七岁那年也因吃了太多的豆子给撑死了!

苦根的死,让我对余华有了几分怨恨。在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和煎熬之后,还是狠心“杀死”了这苦命的孩子!这段情节我觉得有点牵强,可现实世界恰恰就有如此残酷的真实。父亲的一位很有才华的同事,改革开放前历尽了各种磨难,就在黎明的曙光即将出现,却不幸罹患重病,没能等到平反昭雪的那一天就走了。生死无常,命运难料,余华自有他的考量,做出这样的安排,也在情理之中吧。让我久久无以释怀的是孤苦伶仃的福贵怎么活下去?

在我眼里,小说,就是作家自编自导自演的一部部提线木偶剧。剧情的脉络走向,人物的登场谢幕都由他一人决定,剧中各色人物的生杀予夺,都牢牢地操控在他手中的那根“线”上,他的权力至高无上。那根“线”就是他手中的笔。它时而柔情似水,风轻云淡,时而又如一把闪着寒光的刀,锋利无比,让人战栗。

故事“读”完了。《活着》悲剧性结局在阐释一个什么样的主题?是想通过一个个死亡来揭示活着的艰难、而历经磨难还活着的富贵是要展现出一种生命的坚韧,并暗示人们,回眸过往和曾经的苦难,引发更多有关生命意义的思考吗?小说里一次次的希望,绝望,再希望,再绝望,让我们看到了什么?

余华以为,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不得不来,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是不得不走;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快乐,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艰难。

著名导演张艺谋根据《活着》改编成同名电影,他说这是他所导演的电影中最好的一部。他认为,《活着》写的不是故事,而是一个灵魂,是默默忍受和顽强生存的精神。

一部小说能让读者产生强烈的共鸣,还缘于一股神秘的力量,它就是文学。文学,社会意识形态之一,是以语言为手段,形象地反映社会生活的一种艺术。在我看来,文学,关乎心灵,也是集自然、历史、哲学、社会、伦理、心理、艺术乃至科学之大成的人学,它关注最多的是人、人性、人生。它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自然科学要探索的是世界不断变化的规律,而文学则为我们认识世界和人类自身提供了无限的可能,就像万花筒一样色彩斑斓,变幻莫测,另是一番风景,人们怀着极大的好奇想看个究竟。文学,在给我们带来无尽想象的同时,又有几分无力和苍白。

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陈忠实(小说《白鹿原》作者)说过,一颗饱含悲悯的心灵,未必会产生伟大的作品,但一部伟大的作品肯定有一颗饱含悲悯的心灵做平台。《活着》给我的感动也因于此吧。

 “炊烟在农舍的屋顶袅袅升起,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后消隐了。女人吆喝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男人挑着粪桶从我跟前走过,扁担吱呀吱呀一路响了过去。我听到老人粗哑的、令人感动的嗓音在远处传来,他的歌声在空旷的傍晚像风一样飘扬——少年去游荡,中年掘宝藏,老年做和尚……”

这是余华对《活着》主旨的隐喻吗?

从喜欢看连环画说起

胡传森

我喜欢看连环画,我小的时候,我姐姐工厂里有连环画的合订本,她常从工厂里借回来给我看,因为要按时还,所以我都抓紧时间看,这样我从小就对很多历史故事很熟悉。初中历史课还没教的那些历史我没有上初中之前就知道不少。所以我感到连环画有很大的好处,它是生动而高度概括的,连环画能把一部长篇小说分上下册或几册就讲完了。那里面图文就是最精彩最精华的部分。

到了兵团以后就看不到了连环画了,那时候忙得要命,根本就没有没有功夫看书,再说也找不到连环画,文化革命这些东西都当毒草给毁了,哪里去找连环画?倒是进了大学,看到了一些连环画。

我记得,我喜欢到机械楼二楼或者三楼的阶梯教室里去夜自习,自习到大概一小时左右吧,觉得学累了,就到走廊上,看走廊中间的宣传栏。那里有经常更换类似连环画那样的图文并茂、以图为主的短篇,这些都非常好看,我常常去看,看完了也休息好了,接着再去自习。

我的小学老师也曾经告诉过我,光看连环画不行,你要提高语文水平,就必须多看一些散文,这样就能提高写作水平。可是我又特别不喜欢看散文,我觉得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作者写些什么东西,一点好看的情节都没有,小说多好看啊,所以中学的时候我就看了一些小说,但是跟群里的朋友来比,那我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我看过的,记忆比较深刻的就是《铁道游击队》、《林海雪原》、《青春之歌》、《水浒传》、《三国演义》,还有外国小说《牛虻》,在政治老师的推荐下我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能记住的也就是这几本吧,别的我真是记不得了。我最感兴趣的就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最后那一段话,我觉得这是人生哲理,太有道理了。不管你是为哪个阵营干,人到临终的时候,能够坦然地回想自己这一生到底是做了什么,这话说的非常好,我很喜欢这句话。

要说看书么,我是非常信奉学以致用的。尤其是念了大学以后,我就觉得那些教科书,我点了一点,大概也就20几本吧,那20几本都是必须要读好的。大学里,前两年是基础课,第三、第四年才是专业课和实习,所以我对专业教材是特别感兴趣的。不管我的考试分数是多少,我觉得必须把这些东西弄懂,因为这是以后要用得到的,尤其是我们这样,在文革中失去了念书机会的人,都是拼命学。 

好在幸运的是,我在文革之前已经完成正规的高中三年级的教育,比当时其他人多一点文化。我们连调到兵团炼油厂参加大会战的时候,我是做司务长的,管百十来号人的吃饭问题。没干几个月,王付政委听说我是上海重点高中老高三的,就把我当做稀缺人才了,让我去子弟校当老师。

做老师就得看书啊,因为我语文不好,政治我更教不了,我当时就跟学校校长说了,我只能教数理化,谁缺课我都能代。这样我就专门看这方面的书看,看得比较多的,就是我们原来高中的老师编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我把那套自学丛书非常认真地学了一遍,几乎所有的题都做了一遍,就等于把高中数学物理化学又重新复习了一遍。没有想到,我的学生得益了,恢复高考时我同样得益了。我能不喜欢看这种书吗?

到了三线以后,我更加体会要看书,看技术书。因为我搞的是地面设备,所以我就把汽车和有关汽车设计,有关机械设计和有关这方面的杂志都找来看。总有用啊,事实也确实证明有用,否则我在搞工程时,别人不敢接的问题,我就敢接。人家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不说都能解决,基本上差不多我都解决了,而且我还敢顶所领导,为我的下级说话,领导说我护犊子,我说他没有错,你们批评他算啥,不信找资料来看。不能为了进度而破坏科学技术的正确。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我是非常喜欢看技术书的。这是我搞工程的理论基础。

现在退休了,特别是进了许公的这个这个群,我就觉得特别好。我多少还有一点高中的语文基础吧,我在这个群里。学写诗学写文章,有了另一个领域。觉得文学方面好像也有点提高,也挺有兴趣,看问题的维度也更多了。但是我仍然没有扔掉工程技术,所以我还在搞事,我觉得需要书看。

我想,我搞的是工程技术,属于应用技术。离人家研究还差得远。我常常跟别人说,我也就是一个机械专业的中专生吧,搞点具体的实际东西。喜欢看机械设计手册,那里面又教会你不少东西,我曾经在我们单位清理图书馆时,花了三毛钱就把日本人编写的三本机器设计手册买下了,手册名字我忘了,放在武汉了。看了那些那里边的一些章节,我觉得日本人写的书跟我们不一样,他写的比我们细,研究的比我们深,我们不服不行,你能不去谦虚地去学(麻烦的是规范标准不同,不能直接用)?

不久前看到现在有人批判“科学技术不分国界”,我认为他是从政治上来这么说的。我并不认为他说得是对的。很明显牛顿定律,伽利略的自由落体定律,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在全世界都通用,不分国家。我们的最基础的技术研究不如国外的,不如美英法德日,我们的基础研究不如他们,

国家高层很明白,所以要让学生到发达国家去留学。年轻学生到外国去学,包括钱学森,他也是从美国学的科学技术回来的。我们自己呢,能差不少去,可以说我在大学里面所学的都是应用技术,没有学更深的基础理论,因为那是两个方向,我大学的同学。他是数学师资班的,他可以把吉米多维奇那本数学练习题,从第一题做到最后一题全部做完,他的数学根底就远远超过我。

我在哈工大时是很喜欢樊映川编的高等数学的,那里面的题我都能做出来,可是再去看吉米多维奇的那些题,简直晕头转向,哪能做得出来?所以我就知道这不是一个方向。物理呢,也一样我们学的是通用物理,而许多物理学其它方面的东西,我们都没有学过,这也就说明自己的自学能力很差。现在老了,那些东西更学不会了。

没有人指导,根本不会,所以我觉得学海无边啊,这科技方面是这样,文学方面也是一样。同样写一篇文章,各人写的都不一样,出发点不同,文彩有高低。

我追求的就是把话说清楚,把事情交代明白,写技术报告,写方案论证,就必须 把项目交代清楚,把研制的目的,能不能达到这个目的可行性、可能性,把这些东西讲清楚就行了,哪需要什么去描写呀,像小说里边的这个伏笔、比喻、夸张等修辞方法都用进去,而在单位里写这一类报告就像八股文,一定要符合其条目,否则通不过。有一次,我用了“脚踏实地”这个成语,就受到了批评。

像现在这样写几首诗,写写文章,我觉得已经很满足了。当然了,在这个群里面学,看他们写的文章,我特别喜欢看陆婷、汲军写的文章,她们的文章可读性强。群里的朋友各有所长,我觉得我就向群里的朋友学学就不错了。现在每个月都汇编成册,这就是我现在喜欢看的书。

古丽雅在眼前

明明

面对"书"字,便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一本书《古丽雅的道路》,昔日曾为之笑、为之叫好、为之哭泣。它竖版繁体,附有图画,其展示主人翁特殊时期的倩影。它是由父亲教导、连拖带拉啃完的。

这是部前苏联长篇小说,描写了卫国战争女英雄古丽雅独特、光荣、有意义一生的纪实小说。文中从四个角度,由一件件小事折射出古丽雅美丽可爱、活泼开朗,磨炼意志、勇于进取,执着自信、坚毅勇敢的独特性格和民族正义感。最终为国捐躯,成为一名民族女英雄,世代传扬。

古丽雅跃过的四个高度依次为:扮演游击队女儿不畏烈马,勇敢地跃过障碍物;克服困难,专心致志地补学因拍摄任务脱下的地理课,考试一举过关,得到老师表扬;入团当日,在师生鼓励下,排除惊恐心理,勇敢地从八公尺跳台跳下水里;卫国战争中,携同战友们猛赴敌人已占领的战壕,迎敌而上,占领高地,为之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四个高度,一次高过一次,第四个高度是最后,也是最高的巅峰。

过后,我把它推荐借给了同窗霞霞、萍萍好友,仨人习惯于上下课结伴,一同步行往返于上学路上,共同探讨学习,一字一句啃读交流,因此也得到了父亲的表扬。

父亲常道,人是动物,动物即要动,因我生性好静,父亲便每天清晨唤我起床,带我跑步。无论炎热酷暑的夏天,还是寒风刺骨的冬天(雨雪天除外)坚持带练后再上班。以往的冬天真冷呵,清晨蒙蒙亮,伸手不见五指,即便厚衣、围巾、手套全副武装,五指还是僵冷,早晨赖床不起,父亲便抛出"古丽雅",由此磨炼意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漫漫的淮海西路上留下了父女俩无数个大小脚印……:

因为古丽雅在眼前,一次顽强地挺过了无麻药缝合六针的痛苦。这是发生在一次公益劳动中,与同学赴火车站附近采草药上交学校,因害怕,为躲避身后驰来的火车,翻铁丝拦网时,不慎左大腿根部被网刺勾住划一大口,去医院缝了六针。在场校卫生员不断地在耳边唱响"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歌曲,眼前浮现出"古丽雅",坚持住了,坚持到缝合完成。

《古丽雅的道路》(当然还有其它书籍及老师们的教导)为理念的认知、性格的建立、世界观的形成,为以后的人生之路的良性发展奠定了基础。

今天"书"的命题,再次重温回味了《古丽雅的道路》,又一次为之黯然神伤。为她,为自己。想起了过去,想到了今天……

我喜欢的女作家

靳陆婷

回想我读书的取向好像更偏爱女作家的作品。年轻时喜欢琼瑶,看了电视剧《还珠格格》之后,便去图书馆几乎把她的作品啃个干净。记得大概是2003年还买了《庭院深深》、《梅花烙》、《船》、《菟丝花》等10多本我觉得比较耐看的小说以作收藏。那时对她的笔调喜欢之至,感觉她的小说字字句句都透着古典浪漫气息,连丫鬟的名字都是根据典故推敲出来的。后来看久了就觉得没意思了,看了开头就预知结尾,情节大都一个模式,区别在于谁比谁更惨烈而已。

后来我又爱上了香港女作家亦舒。第一次看她的小说我就喜欢上了。经常听到有人说,台湾有琼瑶,香港有亦舒。其实两个人是根本不同的风格和韵味。琼瑶笔下是绯红色的梦,天边五彩的云霞,而亦舒描写的是素白的缟,带刺的玫瑰。琼瑶的笔下是浪漫旖旎的情感,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女主角一生为爱而活,为爱而灭。亦舒比琼瑶的眼光独到得多,她对生活的思考敏锐而深刻。那个时期我读亦舒的小说到了痴迷程度,一次图书馆举行图书拍卖,我竟将所拍卖的亦舒小说全部包圆,大概有二、三十本。至今印象较深的小说有《喜宝》、《我的前半生》、《独身女人》、《玫瑰的故事》。她的作品从不粉饰生活,只是平静地叙述,貌似一个局外人。然而,她在平静状态下轻描淡写的那些“棋子”的故事,精彩绝伦,给人醍醐灌顶的警醒。想当初我便是受了她小说的一些影响,最终选择了移居温哥华。

再后来,我喜欢上了民国时期的女作家。那是一个大师辈出的时代,每一部作品现在读来越发是醇香回甘。

张爱玲、萧红、丁玲、林徽因、陆小曼、谢婉莹、杨绛,每一个我都爱,深深地爱着她们的文字。

一天,在一本书中读到一句话:“用写小说的形式写散文。”我立刻想到萧红。我读萧红的小说有读散文的感觉,读她的散文又有读小说的感觉。

我读过她的《呼兰河传》,里面写道:我家一个大花园,花园里明晃晃的,红的红,绿的绿。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读这样的文字明明是在读散文,却偏偏是小说中的句子。我喜欢它的干净简单透明。

读萧红的书,总会被书中的情绪带入。她在散文《鲁迅先生记》中,开头就写:“鲁迅先生家里的花瓶,好像画上所见的西洋女子用于取水的瓶子,灰蓝色,有点从瓷油而自然堆起的纹痕,瓶口的两边还有两个瓶耳,瓶里种的是几颗万年青。”然后紧接着问:“这花叫什么名字?屋里既不生火炉,也不冻死?”此刻不知不觉就被带入情景中,一种忧伤情绪不禁油然而生。缠绕着读者的不是文字,是活生生的生活。

所幸我出生在一个不愁温饱的年代,读萧红笔下的饥饿、贫穷、痛楚,依然能够在她的文字里深切而真实地感受到它们的存在。真切的饥饿感和痛楚感竟然透过文字,直进心间。

听过一部写萧红的出生和她的爱情的书,也许有人认为萧红的绯闻流传下来,似乎更胜于她的文字,我觉得这是一种悲哀。真正打动我的是萧红笔下的文字,对于她的生平和爱情,只是她作为一个人必须经历的,而文字才是她短短一生中,最值得被铭记的。

我喜欢萧红,喜欢她的文字。

一个人的圣经

汲 军

   在书的洪荒时代,我有幸读了一本大书:《圣经》。

   1972年2月,我下放到童家公社土桥大队曲溪生产队插队落户。曲溪是只有28户人家的小村落,全部姓胡,而且清一色的贫下中农,没有地主富农就没有剑拔弩张的阶级斗争,除了劳累,倒也是岁月静好。

   我们是四男两女,村里在村头盖了一栋土坯房。不久,那位女知青到大队代销点当了售货员。于是就我一人住一间房间。村头是劳作后聚集的地点,走南闯北的剃头师傅最喜欢讲鬼故事。夜晚,大家打着哈欠散去的时候,就是我恐惧时间的开始。后来老窦说,村东头的庆祖祖家还有空房间,他已经在那里住下了。房东老人特别好。于是就和妇女主任要求。妇女主任一口答应。

那天,妇女主任带我去了庆祖祖家,在大门口就碰到正挑着粪桶出门的庆祖祖。他背极驼,让人感觉他身体的最高点不是头部,而是背部。他挑粪桶跨大门高门槛实在艰难。他刚跨过门槛放下粪桶,妇女主任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让这个姩娌(女孩)住在你家里。庆祖祖耳聋得厉害,为此我们以后还为他自创了哑语。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这个姩娌好相,以后要坐办公室的。”其实那时是我最黑暗的日子,根本看不到光明,甚至想到这辈子不结婚,因为父亲的问题,我和谁结婚就会害谁,如果有了孩子,就害了孩子。祖祖的话让我觉得好笑,他会看相?我还有可能坐办公室?就在乡村里地老天荒吧。妇女主任告诉我,祖祖会看相。后来在二楼寿材(村里老人早早就为自己备下的棺材)的旁边的发现有一本《麻衣相术》,我偷偷看了几回,都是一些人头像,看不懂,也觉得这是迷信而已。估计祖祖看相就是由此书而得。

庆祖祖是清朝末年人,村里辈分最高者,也是那代人唯一断文识字的。他的字写在担谷的箩筐上:胡庆祥置。楷体,方正流畅。祖祖家只有两个老人:祖祖和嫲嫲(奶奶)。他们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在上饶地区行署工作,是国家干部。我们的到来,老人很喜欢。老窦每天给家里挑水,嫲嫲就做饭。俨然成了一家人。村里人悄悄告诉我们,说祖祖是村里唯一的上中农,原本可以打成富农的,因为他读了中专的儿子参加了革命,后来他就定了中农。

祖祖话很少,只认做事。家里一切是嫲嫲(奶奶)说了算。嫲嫲不识字,极能干,也厉害。小脚颠儿颠儿的,风快。如果她觉得村里有人欺负我们(我和老窦),甚至会拿着刀和案板,一边剁一边咒,咒的语言有点恶毒。村里人都不敢出声。嫲嫲重男轻女,对老窦就像亲孙子(他是孙子和我们差不多大)。老窦住在前面房间,我住在后面的房间。到了夏天,老窦的枕头边每天都有瓜果:一根黄瓜啊一个梨瓜啊。我没有,老窦就偷偷地塞给我。要是给嫲嫲看到了,就会对我翻白眼。

我发现祖祖每天吃饭前双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词,仔细听来,是感谢上帝感谢主,赐给粮食什么的。我当时对上帝不了解。只是有两次与天主教有点交集。一次是三年级时在府山公园躲迷藏,我躲进了教堂。一进教堂就惊呆了,教堂高大而崇高,我马上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第二次是WG初期大游街,大夏天天主教的一位牧师穿着厚厚的袍子,被绑在一根柱子上,用车拉着游街。有人说,他的胡子还在动,证明还有呼吸。据说到了大操场一解开绳子他倒在地上,就没有呼吸了。后来我还发现祖祖每个星期天都要在他的房间里,大声地祷告。因为用方言,我听不太明白,知道大意是请主原谅,今天他劳动了。可是下个星期天他又劳动了。我觉得有点明知故犯,有点可笑。而且劳动还要宽恕?有一年快过年了,我看到祖祖合十的双手,粗糙开裂,条条血痕,我就附着他的耳朵大声说:世界上没有上帝,您吃饭靠得是自己的双手。我握着他的手,这是一双春夏秋冬都干活的手。祖祖卖萝卜籽附近的县都有名,他的萝卜籽是自己留种的,夏天卖出去,第二年春天才去收钱的。祖祖明白了我的意思,马上很认真地说:上帝是有的,饭食是上帝恩赐的。我就差点要给祖祖唱《国际歌》了。

有一次我拿到一本线装书,破四旧漏网的志怪小说,就坐在大厅看。祖祖过来,翻翻我的书,不以为然地说:这个世界上鬼是没有的,上帝是有的。

有一个夏天,晚饭后,本来我要去洗碗的。祖祖却让嫲嫲去洗碗,他从大厅案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书,说:小汲,从前有个光光闪闪(美丽的意思)的妮姑人(已婚妇女),她救了一国人。接着他翻开书,就着油灯,用手一行行地点读给我听。祖祖用的是方言,我听不太懂,我凑近去书看,头发都被油灯燎焦了。于是就静静地听着,看到油灯的光映照着他的脸,闪闪发亮,神采奕奕。等祖祖睡下了,我蹑手蹑脚地把书偷到自己的房间里看。夜深了,我又蹑手蹑脚地把书偷偷放回去。这是一本没有封面残破书,是《圣经》。我又想,我偷书看,不必蹑手蹑脚,因为祖祖耳聋。以后我就明目张胆地拿来看。那个时候我看不懂圣经,从小受唯物主义教育的我觉得那不过是一本有点荒诞历史神话故事,我甚至觉得祖祖有些幼稚:读这本书还这么虔诚。

一年的冬天,下大雪。老窦去修水库了,嫲嫲去她女儿家了,家里只有我和祖祖。吃完晚饭,照例是读书时间。我点着豆大的油灯,读一本革命的书。有人敲房门,是祖祖。他提着一个火笼,对我笑笑,坐在房间的太师椅上。高高的太师椅,祖祖坐着,脚好像都够不到地。太师椅的靠背直直的,祖祖的驼背就躬着,这个姿势极不舒服。祖祖把火笼塞在自己的棉袍下面,笑笑说:你看书吧。他就打起盹来。我继续读书。后来他又轻轻地打起鼾来。木板窗外北风呼啸,毛竹林刮着外墙唰啦唰啦地响,平时我害怕这样的动静,今天不怕。等我合上书的时候,祖祖竟然就醒了。他点上自己的油灯,说:你不要怕,这房子是逃日本佬以后盖的。没有老(死)过人的。他举着自己忽闪忽闪的油灯回房间去了。这一夜因为有了祖祖,我的心特别安宁与温暖。

后来一天收工后,看到嫲嫲在哭。这很罕见。原来是祖祖在地委工作的儿子说,要祖祖马上把《圣经》烧了,怕有麻烦。嫲嫲就要去烧,祖祖光火了,骂了嫲嫲。我第一次看到祖祖生气,脸都气红了,饭也不吃了。书当然没有被烧。可是半夜我想再去读一遍,案桌抽屉里空空如也。

1976年的冬天,老窦上调到汽车修配厂做木工,我们很高兴地回城过年了。过完春节再回去给老人拜年。嫲嫲说祖祖老了。老了就是仙逝了。据说先是有点不舒服,就休息了,在休息中沉睡过去的。我们没有见到祖祖最后一面。我想要祖祖的《圣经》做个纪念。嫲嫲说,放在棺材里了。嫲嫲说他一辈子都离不开的书,还是陪伴他去吧。

1985年我到武大学习,武昌有个教堂,旁边是神学院。这时候我已经懂得宗教与文学的关系。我就到教堂去,一位年迈的婆婆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牧师的面前。那天牧师布道说的是人心,说人心如大海,表面上惊涛骇浪,海底下波纹不起。86年的圣诞节,我们就到教堂里去度过,我看着钢琴师修长的手指翩翩起舞,在旋律优美的赞美诗歌咏里,我突然觉得祖祖也在这里,在他的天堂里。于是我买了一本《新旧约全书》,买了一本《赞美诗》。后来我到了埃及、到了俄罗斯,我看到各种宗教,我对宗教肃然起敬。

曾经高行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一个人的圣经》,一看书名,我就想起了祖祖,想起了祖祖的书。

人生如书

张玉容

小时候,忘了从几岁开始,爸爸从柜上带回来的一些花花绿绿的图书,那些书比32开稍小一点儿,彩色的,薄薄的,有日记形式的,有问答形式的,通俗易懂。这就是我最早接触到的书,书名大多记不得了。但从这些书里开始,认识了不少的字,还知道了一些知识。人是猴子变的(当时是这样认为的),月亮为什么会圆会缺,什么是朔什么是望,世界上孔雀的尾巴最长,兰花最香。

上学以后,爸爸买了一些儿童读物让我看,有两本至今还记得书名:一本是《孤儿泪》,另一本是《读书难》。《孤儿泪》写的是孤儿在孤儿院里吃不饱,穿不暖,被当成试验品的不幸遭遇,《读书难》写的是穷人家的孩子上不起学,好不容易上学了,又被财主家的孩子欺负。不知看了多少遍,每看一次,都会流眼泪,为此不知道流了多少的眼泪。现在想想十分的好笑,尤其是通过一些历史记载和电影,知道孤儿院也不尽都像《孤儿泪》里所描写的那样。

要说这些只是书的开头,真正与书结缘,是一年级的第二个学期。学校每年都要给新生班发图书馆的图书阅览证,每个班两张。我们班的两张,班主任于老师给了我一张,另一张给了刘秀华同学。一张小小的图书阅览证,当时让全班同学们好不羡慕。多少年以后回想起来,我都非常地感恩,感恩我的老师。这张小小的图书阅览证,把我带进入神秘的书世界。

还记得第一次去图书馆的情景,就像走进了皇家花园,非常的美,那个美用语言无法来表达。我们低年级的阅览室在最里边,沿着小道往里走,过一拱形小桥,桥下水里有金鱼,水边有柳树,柳枝在微风中摇曳着。再往里走进一个月亮门,就到我们的阅览室了。在这间图书馆里,我看了不少的少年儿童读物。这些书有诗集,有童话,有散文,有小说,还有科普书,当时最喜欢的是任溶溶和他的作品。那时年纪小,虽说看了不少书,也是看热闹,没看出什么名堂,但多少还有点印象。偶尔看到一本有趣的书,回来总要给同学们念叨念叨。

时间一长,院里的几个同班同学,吵着让我带他们去图书馆看一看。我跟他们说:“就一张阅览证,怎么进去啊?”他们说:“你甭管,只要带我们去就行了。”我还是不情愿,没敢答应他们。再去图书馆时,我也没叫他们,没想到他们在后边一直跟到图书馆。我刚掏出图书阅览证给把门的老师看的时候,他们趁机就跑进去了,任凭老师怎么喊也不出去,一直跟我到阅览室。那就安静看书吧,结果还一个劲儿地说话。被老师发现叫到前面,老师叫他们把图书阅览证拿出来,他们拿不出来,老师问,是谁带你们来的?他们也不说话。我没办法了只好说:“老师,是我带他们来的。”老师说:“那好,你也到前边来吧。”就这样我们几个被罚站一个下午,那会儿我感觉如果有个地缝恨不得赶紧钻进去,丢人呐,我看他们仨倒满不在乎。五十年后我们再相聚时,我旧事重提,他们居然说:“不知道啊,多会儿的事?”真是记吃不记打!

三年级第二个学期的时候,那场运动开始了。当时天津已经白热化了,原来胡同里有几家深宅紧闭的大门也打开了,红卫兵出出进进。不久,就听爸爸和妈妈商量支内的事,妈妈不愿意去,爸爸就开导妈妈讲去那儿的好处,后来就听妈妈在哭。学校的H老师,在马路上被红卫兵剪掉一根大辫子。有一天,H老师上我家检查小组学习。跟我妈妈说,她不久就要和丈夫去支内啦。(H老师家和她丈夫家都是天津八大家之一,和平区有名的“劝业场”几个字就是H老师的父亲写的。)妈妈说,不去不行吗?H老师说,现在这么乱,到那边去也许比留在这里会好一些。

那年的10月27日我们全家如期搬到了内地,这里确实安静,不像天津那么糟糕。闲着没事,我和弟弟妹妹挨排房子转着玩。突然有一天看见了H老师,赶紧跑回家告诉妈妈。妈妈以为我们看错了人,不会有这么巧吧。我们就带着妈妈去见H老师,原来H老师的丈夫和爸爸一个单位。没想到在异地居然碰到了熟人,妈妈有说不出的高兴。H老师因家庭问题没有分配到学校当老师,而是被分到骨胶厂去做肥皂了。那时妈妈没有对口单位,一直在家等待分配。

这时我注意到邻居家的有几个姐姐,她们常到图书馆借书看。我央乞爸爸给我也办一个图书证,这样我又继续看书了。有时看书看的入了迷,都顾不上吃饭,让妈妈三番两次的叫。这些书,有历史小说,言情小说,推理小说,古典小说,科幻小说。还有一些乡土小说,描写工业建设和工人生活的小说。那时候喜欢的作家是巴金、曹禺、冰心(老人)、郁达夫、张恨水、草明,也喜欢他们写的书。学生时代,也曾和同学们偷偷地传借书看,为了能记住那些书的书名,我还和同学们用书名写成小短文。没过多长时间,运动也波及到了这里,图书馆也被查封了。

其实搬家的时候,我知道爸爸有两纸箱的书,也曾向爸爸要过。爸爸说,那些书现在不能看,等到你们能看的时候,自然就给你们看了。后来家里修房的时候,爸爸把它们寄存在同事家,房子修好以后,爸爸去同事家拿书,同事告诉爸爸说没了弄丢了。爸爸回来一说,我当时急的又哭又闹,怎么会丢了呢?又不是个小东西说丢了就丢了,非要让爸爸去把书要回来。爸爸说,小祖宗别闹了,嚷嚷出去会出事儿的。我说,可那些书我连一本都还没看过呢。爸爸说,谁看不都一样吗。这件事过了好多年以后,我还耿耿于怀,脑子里老是想爸爸那两纸箱书。也不知道爸爸那些书,在它的新主人家里,会不会被珍惜受到呵护呢?

时间到了1968年,H老师生了一个小弟弟。产假到了该上班了。想找一个看小孩的,但那时H老师的丈夫y伯(bai)被关牛棚,谁也不敢给看。H老师想把小弟弟送回天津,可是家里的老人也都举步维艰,无法给H老师带孩子。H老师就来找我妈妈了。说:“张娘,您受累,无论如何也得帮我这个忙。”妈妈二话没说,一口答应了下来。从此我家多了个可爱的小弟弟,弟弟小名叫大象。我们姐弟妹也就是从那开始改口管H老师叫y婶。1969年“九大”胜利召开,y伯从牛棚回来了,y婶也从骨胶厂回到学校重操旧业,我妈妈的工作也落实了。这时大象也一周半了,y伯和y婶把他送幼儿园了。弟弟从七岁开始上学,一直读到大学品学兼优。大学毕业后,在我们当地电视台成了栏目主持人。几年后和一位小学老师结了婚,有了两个孩子。前些年传来弟弟自杀的消息,一开始我不相信,后来y婶告诉了我,我难受了好长时间。那么阳光的一个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何况当时事业正日中天。这件事无疑给y伯y婶带来极大的伤痛,至今y伯y婶都无法从失子的伤痛中走出来。

十年运动过后,中国的文艺文学复苏。许多名著和长篇小说陆续再版,也涌现出一些伤痕文学。七十年代末,兴起了手抄小说热。那时我从北京带回来几本,有《钢尺的秘密》、《一只绣花鞋》、《洪海棠的回忆》、《叶飞三下江南》、《第二次握手》。父亲单位的古瑾阿姨热衷于手抄小说,让我给她抄。古阿姨给了我好多信纸和蓝靛纸,让我也复印一份。那些手抄本在大院传阅了好长时间,等这些手抄本回到我手中,有的已破烂不堪,有的被爱书人包上了书皮。八十年代开始,我又“转型”订了几本杂志,有《小说月报》、《收获》、《中篇小说选刊》、《人物》等,一订将近二十年。在《人物》这本书里,我认识了人口专家马寅初,舞蹈家陈爱莲,电影演员上官云珠和金笔汤。陈爱莲老师和汤蒂因的故事,以及那些书中的人物都曾影响激励了我和我们那一代的人。

这么多年在书中,我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有时闭上眼晴细细想想,人生何尝不是一本书,每个人都是各自那卷书中的主角,这卷书需要我们用一生的生命去书写。

听书 看书 读书 买书 藏书

秋 石

我爷爷奶奶、姥爷姥姥都是农民,毫无疑问,我爸爸是农民的儿子,我是地地道道农民的孙子。祖辈们都是土里刨食,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读书。

小时候,我时常会趴到我奶奶村里小学校的大门上,从门缝往里看,听学校传出的朗朗读书声。有一次,听说孙敬修爷爷来小学校讲故事,我和几个发小就爬上学校旁边的大槐树,往里边张望,想看看孙爷爷长什么样,自然是看不见。倒是听见大喇叭里传出孙爷爷富有磁性的声音,他说了一个谜语让人猜:左一片儿,右一片儿,隔着山头不见面儿。嘿,我摸了摸耳朵,真给猜出来了,我一激动,差点儿从树上掉下去……

50多年后,在龙潭湖公园里,我外孙女抚摸着孙敬修爷爷雕像的面颊问我:孙爷爷,真的会讲好多的故事吗?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时候,我家兄弟姐妹五个,我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我母亲是家庭妇女,全家依靠我父亲一个人的工资生活(他好像是电气工程师)。那时我家经济紧张,我父母基本没有闲钱给儿女买课外书。庆幸的是,我们家有一台电子管收音机,我经常收听“小喇叭”广播节目,听孙敬修爷爷讲故事,听戏曲。听“书”,陪伴我走过童年时光。

我还听过我姥爷说书。小时候,每到夏天我们都会到南乡我姥姥姥爷家避暑,一方面,可以经常吃到生产队分到各家各户的西瓜和“打瓜”(兰州籽瓜,也称“打瓜”,因拳打而食和含籽量多而得名)。一方面,几乎每天晚饭后,我姥爷收拾完吃饭的锅碗瓢盆,都会在门前的大槐树下给我们讲济公的故事,他讲得生动有趣,绘声绘色,我们听得如醉如痴。夜色如水,故事好美。他的说书水平,可与话匣子里的说书人有一拼。

好多年后,我脑海里还不时浮现出“济公活佛”的形象:身穿破旧袈裟,趿拉一双破鞋,手拿一把破蒲扇,云游四方,治病救人,扶危济困、除暴安良。小时候,我觉得我姥爷真有点儿济公的范儿,尤其是夏天,他也趿拉双旧布鞋,手拿破蒲扇,佝偻着大约一米九的身躯,走路摇摇晃晃,成天忙里忙外。但是,他可没袈裟穿,他常光着脊梁,肩膀上搭着一条泛黄的旧毛巾,不时用来擦汗。他是一个非典型家庭妇男,做得一手好饭菜,尤其是他烙的肉馅儿盒子,趁热吃,那叫一个香,比“门钉肉饼”毫不逊色。唉,可惜,现在吃不着了!

我记得,他老人家病故后,是安卧在一口钢筋水泥棺材里入土为安的(那时,农村流行为老家儿制备水泥棺材)。过了十多年,他老人家安息的那片坟地,要进行大规模农业水利设施建设,好像是乡政府贴出公告,限期迁坟,过期不迁,按照无主坟墓处理。我妈和我三个舅舅连忙请人帮助搬迁坟墓,我也跟去看究竟。原来,我以为是把坟头挖开,把水泥棺材整个抬出来,搬迁到新坟地重新下葬。结果,大相径庭。最后,就是把水泥棺材盖打开,迁坟人抓着一个尼龙编织袋跳下去……

当时,我还伸着脖子一个劲儿往前凑,企图看个仔细。我老舅薅着我后脖领子,把我拖到后边儿,斥责道:这个也当热闹看?上后边去!闭上眼,不许看!我只好往后稍,稍,并用双手捂住双眼,但是,我会从手指缝里偷偷看……

垂髫之年,我奶奶还经常带着我从大兴县乡下坐公交车进城看戏。我认为,看戏就是看“书”,是看五彩缤纷、有声有色的无字书。我记得去过天桥剧场、西单的长安大戏院等处看戏,看过梅派的《贵妃醉酒》《霸王别姬》《穆桂英挂帅》,程派的《锁麟囊》《窦娥冤》《玉堂春》《三娘教子》,荀派的《杜十娘》《红娘》《大英杰烈》《游龙戏凤》,尚派的 《梁红玉十三妹》《雷峰塔》;也看过评剧、河北梆子,等等。反正,我最爱看武打戏,《铡美案》也行,听包黑子唱: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听他喝令:开——铡!真解气。我最不爱看《罢宴》,那刘乳母劝寇准,一个劲儿的唱呀,唱呀……我都睡着了。

每回看完戏,天就很黑了。奶奶领着我从永定门坐41路公交车到万源路总站下车,还要摸黑走三四里地乡间土路,才能回到村里。每次,我们都要路过东高地一中门前,它传达室的昏黄灯光,常令我心生羡慕。多年以后,我成了一中的好学生。

有一次冬天看戏回来,雪,已经下得很厚了。一定有人看到,在苍茫寒冷的京郊大地上,一个身材矮小的小脚老太太(我奶奶的脚是“三寸金莲”),拉扯着一个穿着棉猴儿昏昏欲睡的小小子,步履蹒跚,艰难前行……

您要问,看了这么多出戏,看出了什么名堂?小时候,我还真无言以对。日前,看到一位老师在微信里讲,“王八蛋”是民间骂人的话,实际上,这句话的原来面目是“忘八端”。古代时,“八端”是指“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是做人之根本,忘记了这“八端”,也就是忘了做人根本,可是后来却以讹传讹变成了“王八蛋”。我恍然大悟,看戏,让我潜移默化学习到了“八端”,据说是孔子的精髓。

我奶奶可能没读过多少书,但她有时说出的话充满幽默感,我觉得她堪称“三寸金莲相声社”的首席“段子手”。例如,她数落某人是小气鬼一毛不拔,就说那人是“瓷公鸡、铁仙毫(仙鹤)、玻璃耗子、琉璃猫”。我有时肚子疼,对我奶奶说:我难受。她老人家就打趣道:南(难)受?调过去,北受。而后,她就会认真检查我是否头疼脑热,是否吃太饱了撑的肚子疼,对症施治,往往“药”到病除。

浮想联翩。前些天,我在微信群里偶然说起喜欢史铁生的书。热心肠的田老师表示要送史铁生的书给我,我自然乐意接受。过了几天,我收到快递来的史铁生写的《我与地坛》和《原罪·宿命》。这是田老师委托她的同事陈希米(史铁生夫人)寄来的,我真是喜出望外!更神奇的事情接踵而来,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写到“老家”,他四十六岁时跟随父亲、伯伯和叔叔回河北涿州探访寻根,追怀家族的往事,书中还写到他的奶奶。奶奶!我心头一震,猛然想起,我奶奶也姓史。从血统上算来,我身上有四分之一史姓的血脉。我好想问问我奶奶:您的老家在哪儿呀?

我爱读书,也爱《读者文摘》。日前,我在微信中说起因为两次搬家,迫不得已把订阅收存的十几年的《读者文摘》舍弃了,很是惋惜。童老师看到后,说愿意把她家收藏的上百本《读者文摘》送给我。后来,她和老伴儿驾车把这些杂志送到我家(那时我左眼有疾),我很感动。细想想,田老师、陈老师、童老师都有一颗与人为善,助人为乐,成人之美的心,令人敬佩!

言归正传。我从上小学起就特别喜欢读书,大概是因为我家住的四合院里住着两位张老师,一位是女张老师,在小学教语文,我叫她张大姨。一位是男张老师,在十八中教物理和数学。小时候,他们就是我的偶像。

我父亲好交朋友,家里三天两头有客人来蹭饭。大约上小学二年级时,一天傍晚,家里又来了客人,我父亲让我去打散装酒,准备款待客人。在打酒的路上,我遇到同学独生子小唐。他拿着一本图画书《南瓜的故事》,我向他借了书,就坐在南山堂药店门前台阶上看起来,看得入神,竟忘记了去南苑机场大营门北口小酒馆,打酒的重要任务(小酒馆的酱兔头5分钱一个,很美味)。约莫过了半个多钟头,我父亲急匆匆找到我,很是生气,从我手里夺走《南瓜的故事》,撕得稀烂……

回到家,我伤心了半宿。第二天放学后,我母亲带我去新华书店买书,找了好一阵儿,也没有找到《南瓜的故事》,只好买了另外一本图画书,赔给了小唐。小唐自然很不高兴,那以后,他就不乐意再借书给我看了。我真羡慕他父母给他买的那么多课外书。

西方不亮东方亮,我不只向小唐借书。有人会问,同学为什么乐意借书给你看?为什么?我从小就是“小学霸”。我考试成绩基本都是双百,做作业又快又好,他们做作业,需要借我的“光”。把书借给我看,算是给我的“酬劳”。

从小我就有个梦想,等我挣钱了,我一定要买好多我喜欢的书,读都读不完的书。

我参加工作后,梦想逐渐成真。工厂里学习氛围很浓厚,许多青工师傅出身书香门第“腹有诗书气自华”,满腹经纶,出口成章,故事成串,令人折服。记得N师傅经常说起“三言二拍”的故事,诸如:卖油郎独占花魁、乔太守乱点鸳鸯谱、苏小妹三难新郎,等等。我至今记得苏东坡嘲讽苏小妹的大奔儿头:未出庭前三五步,额头先到画堂前。苏小妹嘲讽东坡的长下巴:去年一点相思泪,至今流不到腮边。真好笑。说得我梦寐以求、心向往之。多年以后,我终于搜集齐了“三言二拍”。不过,据说事实上,苏小妹完全是后人杜撰的人物,查遍史料,苏轼并没有妹妹,倒是有三个姐姐。这倒无所谓,文学创作和逸闻,本来就不排斥虚构。

那时,有几位女工师傅常常说起四大名著,尤其是《红楼梦》的诗句。受此影响,1975年,我买了一套《红楼梦注释》(上、下册),如获至宝,时常阅读,学习了不少古典文学知识,收藏至今。我还去北京植物园参观过曹雪芹纪念馆,就是传说中的曹雪芹故居(听说有两处故居),看到据说是曹雪芹写的一副对联:“远富近贫以利相交天下少,疏亲慢友因财而散世间多。”写尽世态炎凉。两年前,听说蒜市口曹雪芹故居复建主体工程将完成,纪念馆预计2021年开放。到目前还没听到开放消息。再等等吧。

我还喜欢纳兰性德(纳兰容若)的诗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他出身名门,文武兼修,深受康熙皇帝赏识,可惜英年早逝。后人建造了北京上庄纳兰性德史迹陈列馆,值得游览。

师傅们还讲过谢家咏雪的趣闻,说一大雪天,谢安与家人聚会,跟子侄辈的人谈诗论文。忽然间,雪下得紧了,谢安高兴地说:“白雪纷纷何所似?”他侄子回答:“撒盐空中差可拟。”他侄女谢道韫说:“未若柳絮因风起。”留下一段文坛佳话。

其实,我从小还怀揣当作家的梦想。工作以后,受师傅们的影响,我省吃俭用到处搜寻文学名著,花了不少钱买各类我喜欢的图书,前后买了数千册。还记得,当年H师傅藏有法国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我软磨硬泡借了过来,一天一夜不睡觉通读了一遍,读罢,被基督山伯爵扬善惩恶、报恩复仇、事了遁世、浪迹天涯的故事深深感动了。《基督山伯爵》书中的最后一句话是:“人类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的:‘等待’和‘希望’!”被我抄在了日记本上。

“诗仙”李白的《侠客行》写到:“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我觉得,这基督山伯爵真有些大侠风骨。我还到H师傅家串过门,H老师和师母待人热情,给人温良敦厚的感觉,令我难以忘怀。想当年,我也跟风传看过“手抄本”,就是一个人躲在宿舍偷偷看,心虚得像做贼一样。

参加工作后,工厂有图书室,学校有图书馆,借书太方便了。我利用业余时间读了许多书,多年来,传说中的110余部红色经典书籍我至少读过90部,包括“三队”、“三红”、“三春”、“三花”,还有林海播火烽烟图,桐柏大刀暴风(骤)雨……现在想想,这对我树立正确的三观,应该有所裨益。

我确实买了不少书。本人多年节衣缩食买书藏书数千册,自以为很多了。其实,真是井底之蛙,孤陋寡闻,不知天高地厚。大学里教授和著名学者云集,可谓个个藏书破万卷,学富五火车。我就听说当年文海校长家藏书太多,把楼板都快压塌了!可谓“处则充栋宇,出则汗牛马。”后来,文海校长搬家到世纪城。他逝世后,我们曾去他家慰问他的夫人,我看到其家中巨多的藏书,默默望而兴叹。一般人想与大教授大学问家比藏书,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自不量力,贻笑大方。

我年轻时也很喜欢书法,练过硬笔楷书行书书法,可惜无恒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肯定这辈子是成不了硬笔书法家了。我特别喜欢草书。“草圣最为难,龙蛇竞笔端。毫厘虽欲辨,体势更须完。”买了《草诀百韵歌》,常常翻看,爱惜至今。说来惭愧,我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叹为观止,罢了。说到“观止”,我想起《古文观止》,在民族大学函授学院上学时买了此书,不时翻阅,受益匪浅。当年,王朔的小说风靡全国,我买了《王朔文集》四卷本,真喜欢!读了又读,堪称“铁粉”(早年读《毛选》四卷也没这么刻苦过)。后来,我参加北京市高等教育自学考试(中文专业),本科毕业论文的题目就是:《试论王朔小说语言的陌生化》。论文指导教师是北师大中文系李复威教授,他沉稳温和又博学多才,对我精心指导,是位好老师。1996年,我的毕业论文发表在《天中学刊》上。不久前,我上网查询,居然查到多条关于这篇论文的信息,还可以全文下载(需交费),我真是喜上眉梢。这也算是: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吧。

说来汗颜,上世纪90年代,我买过世界巨著《尤利西斯》(詹姆斯·乔伊斯著,金隄译)。书中将意识流写法和多种语言、典故和多学科知识混杂在一起,其中18个章节运用了不同的风格和文体,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小说形式。本人只拜读了100页左右,就晕菜了,只好束之高阁。后来搬家,书不知道压到哪个箱子底下了。乔伊斯的“十八般武艺”,我也没学成。

也难怪,此书先后出版过三个中译本,时间跨度40余年。文学翻译家金隄费时16年才翻译定稿。听说,当年还有一段《尤利西斯》翻译的“恩怨”。

2021年,有新闻报道说,砥砺二十载,刘象愚译全本《尤利西斯》出版。他给《尤利西斯》正文加上了4771个注释,以脚注的形式标注在每一章中,平均每章有200多个注释。他撰写的《译“不可译”之天书——〈尤利西斯〉的翻译》同时出版。书中,他对“萧文”和金隄的两个译本以及自己译本中的不同,作了详尽的讨论和解释,光是这本札记的厚度就有500多页。真可谓呕心沥血呀!

据说,西方有专门研究乔伊斯作品的乔学,已经成为一门学问,甚至一份产业,在西方文学批评史上可与莎学比肩。我想,东方的红学,大概可以与之媲美。

刘象愚先生是北师大教授和博导,与我的恩师李复威教授是同事,都是潜心治学有大学问的人物。著名作家余华,后来成为他们的同事。

前几天,我偶然看到余华教授在北师大文学院2020级新生入学典礼上的讲话,他与同学分享了写作的学习心得,推荐了《尤利西斯》,称这本书中的细部描写值得学习。

他说,如果你喜爱写作,《尤利西斯》是必读书,可是读不下去怎么办?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跳跃地去读。如果你想去《尤利西斯》里学习如何写故事,你找错书了;如果你想去《尤利西斯》里学习如何描写细部,那么你就找对书了。这就是带着问题去学。乔伊斯的强项在细节描写,琐碎无趣的生活细节到了乔伊斯笔下就会生动传神。《尤利西斯》精彩之处在于细节描写,而不在于故事情节,所以《尤利西斯》不需要从头到尾去读。

看到这里,真如醍醐灌顶,“跳跃读书法”,高明!

原来,大师的读书诀窍很多。我设想,假如大约四分之一世纪前,余华能够发表这番高论,又刚好被我聆听到,我就不会放过《尤利西斯》的每一个细节描写。但是,那时,余华应该正在潜心创作《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等先锋文学巨著,无暇顾及乔学。

我还买过《追忆似水年华》(七卷本),这是20世纪法国小说家马塞尔·普鲁斯特创作的长篇小说,是一部与传统小说不同的长篇小说,被誉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文学作品之一。小说中卓越的意识流技巧,逐渐风靡世界。听说,王蒙先生,是中国意识流小说的首倡者。

这书,确实是好书,但是太长篇了。我采用“跳跃读书法”把每一卷都大致翻阅了一下,后来,就“收藏”了。自然,也没能参透意识流的真谛。

数年前,我买了《耶路撒冷三千年》,但一直没有读完。2022年,我准备逐步进入这个“瑰丽澎湃的立体剧场”,细看这“族群、宗教与帝国冲突的悲剧”。

我喜欢电影,收藏了许多电影光碟,现在,已经不值钱了。

我曾经是《世界电影》和《大众电影》的忠实订户,还进行过一次电影剧本的大胆创作尝试。

大约1980年,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小说《绿色钱包》(作者刘厚明),是描写工读学校学生改邪归正的故事。我立刻联想起少年时听说的“一站七”、“一站八”等关于扒手“佛爷”的传说。传说最厉害的“佛爷”,登上从珠市口到前门的公交车,一站地就可以扒窃到八个钱包。闲言少叙。我熬了数个不眠之夜,“厚积薄发”终于编写出电影文学剧本《绿色钱包》,寄给了杂志编辑部,请他们转给刘厚明老师。不久,刘老师还真给我回了一封信,大意是他本人另有考虑,同时,写了几句鼓励我的话。我写的剧本,他也一并寄还给我。我当时很感动。1981年,刘厚明与人合作的电影剧本《绿色钱包》被长影摄制完成并发行,获得文化部优秀儿童故事片奖。后来,我才知道,刘厚明曾任工读学校教师,是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国家一级编剧,文化部少儿司司长……

“一信之师”刘老师已经辞世。多年以后,我成了他的半个校友。最是可惜,刘老师当年给我的回信,我忘记存哪儿了。

我有时读书,属于急用先学。我女儿上大学住校的那段岁月,我们夫妇痴迷围棋,下班后吃完饭,两人便棋逢对手捉对厮杀,常常杀得难解难分,纠缠到半夜,有时,甚至为了分出一二子的胜负,争论不休。我往往是负多胜少,因为,我老伴数学比我好。我当然不服气,陆续买了十余本围棋方面的书籍(其中有《官子谱》),刻苦攻读,棋艺慢慢见长,夫妻对弈,我逐渐胜多负少。

外孙女上学后,学会了下围棋,有时她做完作业,练完钢琴,写完毛笔字,会兴致勃勃的让我陪她下一盘围棋。祖孙对弈,我也是负多胜少。或曰,你一个下围棋几十年的老“围棋篓子”,为什么下不过一个初学围棋的黄口稚子?为什么?因为规则有变。往往下棋时,我执白子擒住她的一条“黑龙”,她便手疾眼快从我的包围圈上拿走一颗黑棋子,美其名曰:我突围!我突围!还有时,她会使出“无赖手”,连下二子,生吃我的一片白棋,令我功败垂成。我常常因此批评她:你这是违反规则!她立刻杏眼圆瞪理直气壮地反驳:什么P规则,跟我下棋就按我定的规则!我说了算!(真是霸气侧漏)唉,弄得我真没脾气。有时,我会使出撒手锏,一招致胜。我会对她说:你还想不想让姥爷给你买礼物了?此时,她会沉思一下,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好吧,你说了算,按你的规则吧……

外孙女小小年纪,就可以学习弹钢琴,真幸福。但是,她学琴时经常和老师吊腰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我少年时,非常喜欢音乐,总想学习掌握一门乐器演奏,但是,因为家庭经济困难,我最后只能“置办”了一支口琴,自娱自乐,总算圆了我的音乐梦。

我有时读书,是为了提高业务能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自学了法律和刑事侦查一类的知识,如刑法、刑诉法、《刑事侦查学》《物证技术学》《犯罪心理学》《被害者学》《治安管理学》《安全技术防范》,等等,对本职工作帮助很大。

当年,为提高犯罪现场勘察技术,我曾废寝忘食、夜以继日扎在暗室里,学习静物摄影和黑白照片洗印技术,学习指纹提取技术。经过勤学苦练,反正,我洗印非活人照片的技术突飞猛进。

我还参与编写了一些高校安全保卫方面的教材书籍。其中,《大学生安全知识》(大学生安全教育教材)“销路”最好,在前些年,年年再版,每年北京地区大学入学新生几乎人手一册。为什么?因为,北京市高等教育学会保卫学研究会于1990年成立,,北京地区几乎所有全日制普通高校的保卫处都是会员单位。

有人问,前几年北京市有多少所高校?根据教育部官方网站发布的数据,截至2016年5月30日,全国高等学校共计2879所,其中:普通高等学校2595所(含独立学院266所),成人高等学校284所。北京市91所。不过,2016年,我离开了安保系统,转岗到离退休工作部门,去做离退休老同志的“服务员”了。

我读书不算少,但情商不够高。有一年,党委书记建议我们申报一项高校法制建设的研究课题。我一查阅,项目要求课题负责人必须是正高职,我差半格。后来就放弃了该课题申报。时过境迁,有人点拨我说,你真是榆木脑袋!不能只是钻研,也要“钻营”,要有“上进心”。你们书记是正高职,又是法制史专家,你怎么不请书记挂帅?你呀,真是马尾栓豆腐——提不起来了!我一时语塞。“钻营”,我不行。我倒是牢记一个“三不主义”:人不要站错队,脚不要上错床,钱不要装错兜。据说,这是某位开国元勋儿子总结的人生宝典。

多年来,我买了许多书,读了许多书,藏了许多书,也曾尝试写小说,但是,终究没有实现我的作家梦。遗憾吗?无所谓了,因为,这些精神食粮已经成为我生命密码的一部分,成为我的精神骨血,必将陪伴我走完逐日而行的人生旅程。

话说回来,家里多买些好书,多读些好书,多藏些好书,对修身养性和教育子女有益无害。宋代黄庭坚诗云:“藏书万卷可教子,遗金满籝常作灾。”很有哲理。

汪洙的《神童诗》强调:“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学乃身之宝,儒为席上珍;君看为宰相,必用读书人。莫道儒冠误,诗书不负人;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对诗中的某些观点本人不敢苟同,但是,有些诗句还是说出了一些道理,或可借鉴。

对于我们普通人而言,好好读书就会有改变命运的可能,不读书不学文化,恐怕连改变命运的可能都没有。当代“读书无用论”,可以休矣。

年逾花甲,奔向古稀,我依然喜欢读书,当然随着视力的减退,读书的方式会慢慢变为听书,真是返璞归真呀。日前,我买了史铁生写的《病隙碎笔》,出版社随书赠送了“2万+ 热门精品电子书+有声书”。我扫码领取后,发现可以免费阅读180天,再往后,就要付费购买阅读了。

一位外国经济学家曾经说过,每一次购买都是一次投票。该付费时,就应该买单。这应该也是善良和守信用的表现吧。

往事并不如烟。“撕书事件”,我曾久久难以释怀。古人说“为尊者讳耻,为贤者讳过,为亲者讳疾”。《论语》说“子为父隐”。家尊已经仙逝30余年,按理说,我应该为尊者讳,不该再翻“撕书”的陈年旧账。其实,我是为了打开自己的心结。仔细想来,当年,我父亲要养活、帮衬一大家子人,何等艰辛!他是我爷爷奶奶家的长子,有5个姐姐(据说我五姑被从小送人做童养媳了,再无音讯)和一个弟弟,我母亲是我姥姥姥爷家的长女,有3个弟弟,他们大多生活在农村。我家兄弟姐妹5个人,我母亲是家庭妇女,操持家务,不挣钱。

别的不说,光我大姑家就有11个孩子,他们都管我爸爸叫大舅。这大舅可不是白叫的,他们进城办事遇到难事,口头禅就是:找大舅去。我算是很早就知道了,娘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父亲真是上有老下有小,左右农村亲戚环绕呀!他几乎每天下班回家都要喝点儿酒,想必是为了缓解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吧。其实,我真应该向我父亲郑重的说一声:您,辛苦了!

前些天,我老伴在追抗日连续剧《勇敢的心》。我扪心自问,大半辈子读书,买书,藏书,得到了什么?人生在世,要有一颗什么样的心?勇敢的心?懦弱的心?善良的心?冷酷的心?我想明白了,我的亲人们和挚友们,你们就像一部部巨著,是你们告诉我,一定要有一颗善良的心,感恩的心。

……

2021年12月13日,是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那天夜晚,我毫无睡意,想了许多事情,看了近百页书,写了一些文字,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是14日凌晨3点多。我老伴儿,已经鼾声如雷。

写累了,我起身关上客厅的吊灯,站在窗前向东方的夜空望去,远方的夜空里有夜航的飞机南来北往,飞机的夜航灯不停闪烁,闪烁。我突然想到,如果,马航MH370今夜降落到首都机场,多好……

我想起南苑机场的飞机,想起童年,想起西南单街、大营门、小酒馆,想起我的姥姥姥爷、爷爷奶奶、父亲母亲,我的远去的亲人们。

我要告诉我奶奶,我们家有自己的汽车了,您准备去长安大戏院看戏,让您的重孙女开车接送您去,绝不让您再走那漆黑的夜路。

奶奶,您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您的入土为安的坟茔,早已被夷为平地,我们,我们真的找不到您了……

夜色如海。我想,亲人们一定在天上注视着我,我发誓,下辈子,还做你们的孙子、外孙子、儿子,女婿、侄子、外甥……

就这么说定了,拉钩,拉钩上吊一万年不许变!你们谁都不许变!

老人说,人死后要走黄泉路,渡忘川河,过奈何桥,登望乡台,喝孟婆汤,忘记今生今世的一切,才能轮回。我不要喝那汤,我不要忘记那30多万死难同胞,我不要忘记我今生今世的亲戚朋友们,我宁愿不再轮回。可是,如果不轮回,我怎么与他们再续前缘……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双眼……

朦胧中,我似乎隐约看到一艘夜航船,风雨飘摇,我爸爸在奋力摇橹,船上坐着许多人,有我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我舅爷舅姥姥、我老爷爷老奶奶(我爷爷的弟弟夫妇)、我姑姑姑父、我妈、我舅舅……

我想去帮帮我爸爸,他真的太累了……

可阴阳两隔,我怎么帮呀……

一夜无眠。清晨,我的左眼,一片血红……

小时读书乐

迟 音

    家里有本线装字帖《四时读书乐》,我珍存至今。那是元朝翁森的劝学诗,循四季而颂读书之趣,由晚清翰林潘龄皋抄录。其中有句:

好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

蹉跎莫遣韶光老,人生唯有读书好。

……

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

今改一字,说一回“小时读书乐”。

学龄前,书于我是有画便好,即所谓小人儿书。字虽不识几个,倒也看懂了《张羽煮海》、《红线盗盒》这样的故事。不知是否从此认为看书可以连蒙带猜,反正常以囫囵吞枣为乐事。及至十几岁偶然读到五柳先生“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的写照,便飘飘然以为与古人有异曲同工之谐。

      感谢幼儿园最后一年的小学预备班。那里所学的,有些到了四年级还是生字。不过超前也有副作用。每逢语文课,翻来复去找不到几个生字生词,心就浮躁着有些不堪折磨的感觉。课本吸引我的常是书后的课外阅读材料。新学期伊始,刚发课本就急切地翻看课堂上无须宣讲的部分。及至读过几遍渐觉乏味,便另寻课外书解闷。

课外书,不外乎《大林和小林》、《宝葫芦的秘密》、《小布头奇遇记》、《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一类中外儿童读物。其中的《安徒生童话》格外不同。《海的女儿》与《卖火柴的小女孩》,其悲剧力量的震撼迥异于其他童话的轻松愉快。后来才懂得,那实在不是只写给孩子的童话。

      我的诗歌启蒙,并非始于曲项而歌的白鹅,而是时代特征鲜明的大跃进产物《红旗歌谣》。有两首至今犹记。

其一:

天上没有玉皇,

地上没有龙王。

我就是玉皇,

我就是龙王。

喝令三山五岳开道,

我来了!

其二:

头发梳得光,

脸上搽得香,

只因不劳动,

人人说她脏。

      再大点儿,我和多数孩子一样一头扎进了另一堆时代产物:《节振国》、《烈火金刚》、《平原枪声》、《铁道游击队》、《敌后武工队》、《野火春风斗古城》、《林海雪原》……富有传奇色彩的战争篇章对一个身在和平年代却又内心躁动不已的男孩子似乎十分相宜。

      我看书,不求甚解且全无顺序,仅随兴之所至。一本小说如开头不能吸引我,便信手向后翻,随机停下再读。若仍无感觉,就继续向后搜索。法捷耶夫的《青年近卫军》,开篇以大量文字描写德军入侵之前的和平景象,颇乏味。我便先找有趣的章节来读。待到情节需要弥补,再返回上一章。如此阅读有如电影的倒叙,几经往复竟也看完了那部卫国战争名著。那段时间又读了《普通一兵》、《真正的人》、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与《我的大学》三部曲以及《三人行》等等。而这些书又多有电影作为参照。

      苏俄文学之外,《牛虻》是在我少年时代留下烙印最深的一部。纤弱敏感的亚瑟与冷酷坚毅的范莱士形成鲜明对照。我以少年的一腔热血,幻想也能体验亚瑟出走后的千辛万苦,再带着满身创伤与超人的坚毅回到现实。书结尾处,亚瑟致琼玛的信中有一句颇为可疑:“无论我活着还是死了,都是一只快乐的大苍蝇”。这只嗡嗡作响的大苍蝇困扰了我逾十年之久。直至文革后的新版将卷尾诗改译为:“无论我活着还是死了,都是一只快乐的大牛虻”。长舒一口气,心病从此不药而愈。

      三年级时,我将《斯巴达克思》读了三遍。虽经数十载,书中的凯撒、苏拉、庞培、克利克萨斯,埃诺玛依、范莱丽娅、爱芙姬芘达,当然还有斯巴达克思依然栩栩如生。罗马贵族社会的堂皇奢华,元老院的宏论雄辩,角斗场上的刀光剑影,罗马军团与起义奴隶惊天地泣鬼神的列阵厮杀,幕幕生动清晰皆如亲见。

      书是精装,有幅插图。披甲持剑的斯巴达克思,一袭曳地白色斗篷,单手托住因诀别而痛不欲生的范莱丽娅。想以此为参照买一本收藏,却几次遍寻无着。并非架上没有起义英雄的位置,实在不是我心中的版本。

      那年下半学期,语文书里有一课《斯巴达克思》。我在父亲辅导下谱了一曲奴隶起义的颂歌。文章得到老师赏识,安排在期末家长会上朗读。做秀完毕,浮躁的心态似乎尚未从奴隶暴动的烽火中醒来,回家路上打了一架。状告到家里,被父亲斥为得意忘形。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曾是时代必读。先小人书而后原著。七十年代在工厂接受再教育,听一位师傅琅琅背诵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人生意义名言,才恍悟读此书误入了歧途。因为书中吸引我的似乎更多是保尔与林务官女儿的爱情故事。还莫名其妙地记住了那首歌谣:“为什么骚动,为什么呐喊,因为彼得留拉到了乌克兰。”

每逢上街,父亲常带我去新华书店。书多了,便有管理的必要。在父母督促下我为它们编号注明所有权。然而却不知这只完成了图书管理的不足一半。小朋友来借书,我并无任何登记备案。不少书籍有去无回。记得一次看到某本书的登录号高达五百余,然而清点当时存货,竟然不足百数。令我心中暗称惭愧。好在父母从来不对我的书籍做任何盘点,也算是幸事了。

      上小学时,规定午睡。由于是子弟学校,得以在家中休息。我的床边是父亲的两个小书架,上置按分类可归于“其他”的杂书。午睡逃不成,便从书架上取一本书躲进被子。我在书页无声的翻动中陆续读了《希腊神话》和一些其他杂书。一次偶然抽出一本《美国三K党内幕》,大为兴奋读得不忍释手。这样的书自然是青少年不宜。不久被父亲发现而转移,从此再无缘分。

      父亲有套《鲁迅全集》。那是仅次于毛选的必读。然而以我的年龄与平庸悟性,唇枪舌剑的杂文从未读懂过。倒是被《故事新编》引起了兴趣。《铸剑》一篇,柔弱少年眉间尺为杀父之仇所激励而在一夜之间长大,路遇黑衣人又慨然断首相托,最后三颗头颅在沸腾的鼎镬之中惨烈相搏。掩卷后仍觉触目惊心。《奔月》一篇则让人起无奈之叹。后羿何等英雄,射落九轮中天酷日,猎得天下禽兽只剩乌鸦和老母鸡。到头来英雄无用武之地,嫦娥不辞而别。读来有世界末日的悲凉。

      六十年代末,北京各机关院校不远千里走“五七道路”。父亲振振有辞地宣布从此扛锄头当农民去也。他戒了烟,半是因不必再开夜车赶写文章,半是为我作一榜样。然而,信誓旦旦亦有言不由衷之处。看他对四壁藏书依依不舍的样子,便知尚存幻想做一有知识的新农民。

      父亲购置数个木制大包装箱,藏书部分留京部分发运。木箱以塑料布、牛皮纸为衬,外用草绳捆扎停当。参加了装箱、打包及运送的全过程才体会,我们这样的家庭,既与象征财富的贵重金属无缘,最有分量的东西非书籍莫属了。

      待发的新农民收拾停当,唯剩一套书没有装箱。父亲把它们放进两个人造革旅行包,以一根木棍权充扁担挑着下了江南。那是我曾几经试读却不得要领的《鲁迅全集》。

      干校的家原是一位孤寡老妇的小厨房,成了我们的全部空间。陋室如斗,容不得一箱箱书籍重见天日。那些大木箱就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床。每次新农民找书,都费尽周折地一摞摞搬出又放回。经常满头大汗一脸释然地握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站起身来。次数多了我不禁想,怎么每回要找的都是箱子最里面最薄的一本书?

      江南的潮湿与肆虐的鼠患日复一日地侵蚀着父亲的藏书。第一次发现书籍惨遭天敌毒手,有种不忍睹的心惊。痛定思痛之后,父亲做了一次调整。他把我的书和一些次要的书籍布在外围,价值由表及里依次递增。我是先于父母三年回到北京的。待到父亲重归书房,方知我的《盖达尔选集》、《志愿军一日》、《十万个为什么》早已李代桃僵,饱了硕鼠之腹。《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成了唯一幸存者。多亏书名起得好。

    干校是物质与精神食粮均感匮乏的岁月。既然无幸做个为人鄙薄的肉食者,便尽可能在精神上充饥。只要是本书,总要想法弄到手。房东的长子有一批藏书,其中大多是闻名已久又被判了死刑的封建毒草。我耐不住好奇,先借了一本《七剑十三侠》。那些久藏箱底的书籍有股令人窒息的霉变味道。但饥不择食,味道就不该计较了。我看侠客斗法上了瘾,一书在手捧读不已,荒废了本应分担的家务。一经母亲察觉,不单诫之不可误入歧途,书也遵命退还原主。

      从武林转身,我迷上了古体与格律诗。两本薄薄的《诗词格律十讲》与《诗词格律浅谈》,除恭录一堆笔记外,偶尔还默念“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虽并不因此就入得其门可以随意赋诗填词,也还是为以后读王力的《汉语诗律学》与进一步欣赏中国古典诗歌多少打了点儿基础。

      古典诗词外,依旧是到处乱翻书。翻来翻去翻出了麻烦。那是在我们一群干校子弟寄宿的一所农村中学,名号很时髦,五七三中。我在课堂上偷看一本《抗日战争时期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书可划归史书,所涉人物事件均据实而陈。本无大惊小怪之处,谁料现代史却是最为敏感的话题。终于被老师当场擒获,识破是毒草一株。书被抄没充公。

      作为肇事者,加上平时口无遮拦,新账旧赊一起算,我被开了批判会。所幸干校子弟无一落井下石者。更有几位男生据理力争。如此冥顽不灵,导致会场上开始高呼“知情不揭就是犯罪”。我心想不好,知情不揭已是犯罪,那我岂不还要罪加一等?不过话说回来,如此场面在我们这群刚从北京的文革风雨中闯出来的孩子看来真算不了什么。他们还没见过我炮制的批判稿呢!

      横遭批判事小,抄没书籍事大。那是我好不容易借来的,这下如何是好?孩子毕竟是孩子,担心的不是政治生命,而是愁的怎么向朋友交账。

苦无良策,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我径直跑到政治老师处,先借《参考消息》寻找根据为自己辩护言论问题。老师承认这是个别同学的局限所致,劝我日后谨言慎行。我一看有门儿,便开始交涉毒草的命运。我急中生智说这是供批判用的反面教材,朋友的父亲等着用以肃清流毒呢。不知这点儿小聪明有用,还是老师有心网开一面。总之他从床边一摞书中翻出毒草递到我手中,警以下不为例。

    当我心存侥幸地走出老师的宿舍,才想起惊叹老师的书垛里真是收获甚丰。《三侠五义》、《啼笑姻缘》、《洪波曲》、《雾都孤儿》还有我刚看完的《六十年的变迁》。感叹之余有了疑问。何以老师就能陷污泥而不染?我很有些阿Q般地愤愤然了。

五七道路归来,有些教师只剩得一本专著以及相应的注释材料。家中来客常感叹我家仍能保有如此多的书籍,实属不易。

干校一行,父亲的新农民终究没有当成。家里的书又渐渐多了起来。

然而,我的小时候也从此变成了过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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