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已是暮春时节，天气已然转暖，永乐镇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个白衣书生轻摇折扇，大摇大摆往牡丹楼走去。花魁白牡丹名动天下，连他这从未踏足过青楼楚馆的白面书生都蠢蠢欲动。
“吕洞宾，你不能进去。”在牡丹楼外，突然横出一条胳膊拦住书生的去路。
“哇，真是指如削葱根，我之前一直以为是陈思王夸张罢了，没想到……娘子！”吕洞宾见了来人大吃一惊！只见来人长长的秀发从右侧如瀑般垂下，柳叶眉，丹凤眼，唇红齿白，粉妆玉琢，一个桃羞杏让仙姿佚貌的佳人，俏生生站在吕洞宾面前。
“娘子？”来人似是比吕洞宾更为差异。
“对啊，我天天晚上做梦梦到和你拜堂成亲，可总是有始无终，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才明白。”
“明白什么？”女子面颊绯红。
“明白我在等你这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啊！”
“你……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美人！”
“错，你再猜！”
“大美人！”
“你错了，我是仙人。”
吕洞宾笑道：“我早就应该想到了，凡间的女子哪有你这种绝代风华。”吕洞宾说着就往她身上靠过去。
“洞宾，我是何仙姑，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哦，是仙姑啊！记得记得，来，抱抱，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吕洞宾说着就要拦腰去抱何仙姑，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伸手，何仙姑始终在自己前面，看似触手可及，却是望尘莫及。
“你到底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你跟着我走就知道了。”
“那……白牡丹怎么办？”
何仙姑长叹一口气：“如果你更喜欢她的话就当我没来过好了。”何仙姑莲步款款，好似足不沾地，转眼间到了数丈开外。
“说笑的嘛，娘子，等等我啊娘子！”
吕洞宾急忙赶了过去，不知走了几里路，也未曾留意身边的风物，鬼使神差般跟着何仙姑到了望江楼上，桌子上的菜像是刚摆上的，兀自散发着热气，酒也是刚温好的。
“坐。”何仙姑示意吕洞宾坐下，翠袖殷勤，给吕洞宾斟满了酒。
吕洞宾痴痴看着她，一举一动，一笑一颦，忽然捶胸顿足：“娘子，你想的我好苦啊！”说着就要扑过去。何仙姑玉手一拂，吕洞宾只觉周围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身子动也不能动，不过何仙姑的眼神也有些异样。
“你……真的天天做梦梦到娶我吗？”
“这还有假，每次我都想干脆让我长眠不醒算了，可每次都中途惊醒，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是神仙？”
“不止我是，你本来也是的！”
“我不信，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你怎么就肯相信？”
“你让我打一拳，要是毫发无损就信了。”
何仙姑轻笑道：“你就砍我一刀也伤不了我。”
吕洞宾挥拳要打，拳到中途忽然停下。
“为什么不打了？”
“你瞪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看着我，我怎么舍得下此毒手。”
何仙姑闭上眼睛：“现在你可以动手了！”何仙姑换音刚落，只觉樱唇上一紧，急忙睁眼，之间吕洞宾得意洋洋看着自己，双手立时挥出，吕洞宾倒飞出去，躺在地上呻吟了半天爬不起来。
“娘子，你好狠的心！”
“谁……让你轻薄我！”何仙姑虽然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却一点也没有生气，起身走到吕洞宾身前，看他伤得怎样。
吕洞宾见她嗔目而视，想要逗她开心，一个鲤鱼打挺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但没站起来反而又重重摔在地上。何仙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当年你贵为八仙之首，瞬息万里，哪像今天这样连个鲤鱼打挺都做不出来。”
“我当年可以亲你吗？”
何仙姑闻言色变，拂袖要走。
“喂喂，拉我起来！”
“我偏不拉你起来！”
“那我就不起来了。”吕洞宾在地上不住地打滚。
“你……好吧，真拿你没办法。”何仙姑右手一伸，袖中飞出一条缎带，吕洞宾笑嘻嘻拉住，用力一拽，本想接这一拽之力起来，没想到何仙姑手一松，吕洞宾又重重跌倒地上。
“哎呦我的屁股，你干嘛不抓紧？”
“我哪知道你这么重！这次抓紧了，起来吧！”
吕洞宾先在地上拽了拽，见何仙姑没松手，然后突然用力起身，没想到人到中途，缎带突然中断，吕洞宾第四次跌倒在地，何仙姑忍不住笑了出来。吕洞宾就是再傻再笨也只得她存心捉弄自己了。
“你……真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物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古之人不余欺也！”
“谁让你先作弄我的！”
吕洞宾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什么，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
“你既然不是来嫁给我的，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最近通天教主破关而出，玉帝要我们八仙在他元气未复之前捉他上天。”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八仙是通天教主命中的对头，当年我们八个人能够顺利成仙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尤其是你那把纯阳剑更是他的克星。”
“一把破剑而已，你抄起来去砍死他不就行了。”
“我何尝不想，只是除了你之外，天上地下没有谁能拔出纯阳剑。”
“为什么？”
“因为这把剑当年是你用纯阳之血铸成的，和你心心相通。”
“既然是有求于我，那就好说了，你答应嫁给我，我就帮你对付那个什么通天教主。”
“你……”何仙姑咬着嘴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缓缓伸出食指，在吕洞宾额头上轻轻一点，吕洞宾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沉沉睡去。
“仙姑，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不要欺骗自己了，我对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
“我只知道我们是仙友。”
“仙姑，我苦苦等了一千年，你还要我等多久？你知道这一千年我忍得多痛苦吗？最喜欢的人天天就在眼前，而我却不能和她在一起！”
“我们是神仙，是不能有儿女私情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神仙！”
“那我不做神仙了！”
“洞宾，你要做什么，洞宾……”
吕洞宾忽然惊醒，只见何仙姑长长的睫毛似是挂着泪珠。“原来如此，后来发生了什么？”
“你串通王母娘娘身边的侍女牡丹仙子盗取娘娘头上的玉簪对付人间为害的穿山甲，然后为此被贬下凡尘。”
“哦，我为了你连仙籍都不要了，你看我对你动情多深，还不速速投怀送抱！”
何仙姑看着他，突然一跺脚，消失在吕洞宾面前。“我技穷于此，剩下的就看你们了。”何仙姑话音未落，地上突然冒出一股青烟，一个人影也随之由小变大，只见他衣衫褴褛，右手撑着黝黑色的镔铁拐，身后还背着一个硕大的葫芦。
“你是什么人？”
来人把铁拐往地上一杵：“我就是上洞八仙中最早成仙的铁拐李。”
“嗯，”吕洞宾冷冷应着，“你说你先天不足后天畸形瘸了一条半腿也就罢了，有必要整天拄着拐杖乱跑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炫耀吗？怎么不把铁拐顶在你谢顶的尖脑袋上？”
铁拐李又下意识杵了下铁拐：“你……”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拐李兄，信言不美，美言不信，怎么能因为人家实话实说而生气呢？”只见一个人摇着大葵扇，肥头阔面，大腹便便，飘了过来。
“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看！”
来人张开大嘴：“我怎么会比这个死瘸子还难看？”
“汉钟离，何必这么激动呢，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蓝采和，世上能几何？ 红颜一椿树，流年一抛梭。 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长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一人拍着拍板出现在吕洞宾面前，只见他身着蓝布衫，一只脚穿着靴子，另一只脚赤着，手里拿着三尺余长的大拍板。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打扮很有个性？你说你老大不小了干嘛还学年轻人玩什么非主流。”
蓝采和赶紧把另一只靴子穿上。这时一个人头顶官帽，手持玉笏，脚蹬官靴，打扮得再正派不过了，大模大样出现在蓝采和身边，正所谓袍笏登场。
“你也是神仙？”
“贫道……”
“既然自称贫道手里拿着玉笏干嘛？”
“这是云阳……”
“捐了多少钱捐的？”
“我堂堂曹国舅……”
“原来是捐了姐姐妹妹得来的，唉，等而下之了……是走投无路了才当神仙吧？”
“你怎么知……”
“要是好好的国舅爷做着，你还会当神仙吗？”吕洞宾长叹一声，其余几个人也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八仙中属曹国舅出身最好，享尽人间荣华富贵，一朝不顺就弃了官道从仙道，素日里他们早就心怀芥蒂了。
就在此时悠扬的曲声中一人缓步而来，只见他青衣芒鞋，长身玉立，更兼之眉清目秀，端得是潘安再世，何晏重生。
吕洞宾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大半辈子只会吹这一首曲子？”
韩湘子闻言讪讪收起紫金箫。
“唉，他们都让你挖苦了个遍，我这么大年纪了你就不要这么刻薄我了吧？”一个尨眉皓发的邋遢老头从韩湘子身后走了出来，一副走两步退三步的样子。
“那是自然，黄土都埋到脖子了，我怎么忍心再说你呢！”
“你……”
“你什么你，你是不是想若不是有求于我早就上来和我单挑了对不对？”
“我……”
“我什么我，要不是姑念你活这一把年纪也不容易我早上去饱以老拳，一脚踹倒你，然后踢皮球一样一脚把你从这望江楼里踢出去喂王八。”张果老不知如何是好，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吕洞宾，你说他们也就罢了，我汉钟离乃是你前世的授业恩师，将你度化成仙，你竟然连我也不放过？”
“你什么意思？”众仙交口道。
“就是，你什么意思？我还是你前世的前世的外公呢，你这忤逆儿见了我怎么不叫？”
“你信口雌黄。”
“这件事我好像听谁说过。”铁拐李沉吟道。
“你不用拍小爷马屁了，再拍也治不好你的瘸蹄子。”
蓝采和跳了出来：“吕洞宾，你好！要是不念在我们千年情谊上，我今天非要你好看不可！”
“你靴子穿好了，一大一小一肥一瘦一黑一白一脏一净，好好检查一下再出来跟我说话。”
“哪里……”蓝采和忍不住低下头检查起来。
韩湘子抱拳道：“吕兄……”
“你叫谁吕兄，叫的这么亲热，我和你很熟吗？”
“就当我没说……”
“就当你没说你干嘛多嘴？要不要把铁拐李的葫芦塞你嘴里帮你堵上？”
曹国舅突然大喊道：“我受不了了！”跺脚处一股白烟升起，六人一起消失，“何仙姑，交给你了，无论你用什么办法……”
“娘子，娘子，这群老弱病残让我给气走了，快出来啊，我们两个人可以……啊！”何仙姑突然出现在吕洞宾面前，两个人几乎鼻尖碰到鼻尖。
“你不是想我吗？干嘛往后退？”
“我是想你，可你拿着家伙干什么，不会是想谋杀亲夫吧？”
何仙姑把手一扬，将手中宝剑扔给吕洞宾，“我刚才去给你取剑了，没想到你这么短时间就把他们给气跑了。”
“那也是他们勾心斗角，要是铁板一块的话怎会这样容易。死酒鬼，不用在外面偷听了。”
“都怪你，一身酒味，害我们暴露行迹。”外面有人小声道，然后归于寂静。
“你怎么会知道他们在外面？”
“我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们自命风流，想必也有几个嗜酒如命的。”
何仙姑莞尔一笑，挽弄着发梢道：“唉，想不到前世正襟危坐谨言慎行的吕洞宾今世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你要不要握挖苦你几句啊？”
“你敢！”何仙姑立时变了颜色。
“你错了，我不敢！”吕洞宾笑道。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两次了。”
“我没什么口头禅，估计这句会成为我今后最常说的一句话。”
吕洞宾哈哈一笑，伸手拔出宝剑，哐啷一声，长剑出鞘，寒意逼人，端得是一口好剑。“好剑！”吕洞宾忍不住赞道。
“名剑如故，可惜主人已是天壤之别。”
“嗯，我要还像以前那样，再等你一千年，想想我都要疯了！”
“你……你做什么？”
吕洞宾长剑指着何仙姑，缓缓走到她身后：“哈哈，娘子，你从是不从？快答应嫁给我，要不然……哼哼！”
何仙姑刚要动怒，心思一转：“我是不会答应的，你杀了我好了！”
“你再考虑一下，不着急作答的。”
“没什么好考虑的，你杀了我吧！”何仙姑视死如归，竟然伸长了脖子让剑锋上抹去。
吕洞宾怕伤了她，赶紧往外挥剑，谁知何仙姑竟然抓住他手臂，一副但求速死的样子。
吕洞宾把剑一扔，颓然道：“唉，恶人自有恶人磨，没想到今天遇到你这个冤家！”
何仙姑柔声道：“你答应我们八仙合力出去通天教主，我就考虑嫁给你！”
“考虑嫁给我？”吕洞宾跳了起来，“你嫁给我，我就答应帮你去对付通天教主。”
“除暴安良济世安民是义之所在，怎能算是帮我？”
“不消多说，你答不答应？”
“你先答应我！”
“你先答应我！”
“那是没得商量了？”
“有啊！”吕洞宾电光火石般又吻了何仙姑一下。何仙姑一脚把他踢翻在地，等他慢腾腾爬起来已是芳踪杳然。
吕洞宾整了整衣衫，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天上地下神佛苍生你们莫要怪我，不是我吕洞宾要袖手旁观，任由通天教主为非作歹。要怪你们就怪何仙姑吧，明明只是点头之举却执意不从，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良有以也……”
“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
“你……”何仙姑恨不得一脚把他踢下去。
没想到吕洞宾竟然看透了她的心思：“你是不是想一脚把我踢下去？”
“你真聪明！真的很聪明！”
“那我成全你好了！”说着一步步退着。
何仙姑以为他在戏弄自己，笑道：“你跳啊，你跳啊，你快跳，你不跳我还不依呢！”
吕洞宾倒退到栏杆边上，上身一仰，一个倒栽葱掉了下去。
“洞宾——”仙姑吃了一惊，一闪身掠下去抱住他，吕洞宾似是胸有成竹，用力揽住她的脖颈，紧紧靠在她身上。
“你若是舍己为人，与我们合力收服通天，我敬重你大仁大义，说不定会答应你。你现在这样处心积虑地戏弄我，我反而更不可能嫁给你了。”
“我想什么大仁大义，那个前世的吕洞宾做得一定不错，可是到头来落得什么下场？”
“我……”何仙姑踏波而行，到岸后把他推到地上，眼神百感交集。
吕洞宾也是动了真情，一下子跳了起来：“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两情相悦却不能在一起？”
“因为我们是神仙，神仙是不能有儿女私情的？”
“那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不是神仙吗？”
“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他们有三只眼睛两个鼻子不成？还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大逆不道又怎样？如果我连自己的感情都要欺骗，又怎会忠于别人？”
“你……为什么做了神仙还不能断绝七情六欲？”
“没有七情六欲，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只羡鸳鸯不羡仙，干脆我们都别做神仙了！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内你不给我答案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三天？再多几天让我考虑考虑。”
“我已经等了一千年，你要我再等一千年吗？和喜欢的人朝夕相处却可望而不可即，你不痛苦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何仙姑已经泪如雨下。
“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
“因为……因为……”何仙姑无言以对，一挥手激起白浪掀天。
“我等你的消息，你若不来，我就去找白牡丹。”
“你……”
吕洞宾虽然说得义正辞严，不过转身之后也微微颤抖，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操之过急，可是如果不这样，慢慢等待下去的话，非但对自己与何仙姑都是一种煎熬，而且还是很有可能最终拖拉下去归于沉寂。吕洞宾回家坐在门槛上翘首以待等着何仙姑的消息，第一天的时候还自信满满，第二天的时候开始心慌，不停地往酒杯里倒酒，第三天的时候就不管家人的阻拦干脆用酒坛子让嘴里倒了。
“好了，不要再喝了！”何仙姑当天就已经下定决心，去天庭注销了仙籍，只是气他这样逼迫自己，所以故意多等几天让他担惊受怕，然后自己踏着第三天夕阳的余晖像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样施施然出现在他面前，看着他感激涕零的眼神，没想到他会这样折磨自己，终于忍不住现身相见。
“不要你……仙姑，你终于来了……”吕洞宾喜极而泣，人也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何仙姑一脸关切地给自己擦汗。“娘子，真的是你吗？”
“不是我还有谁呢？你不是在想着白牡丹吧。”
“唉，别说白牡丹，就是把洛阳城的牡丹堆在我面前我连看也不看一眼。”
“贫嘴！我自作主张，今晚设宴款待我们八仙好友，你不会有意见吧？”
“有意见！”
“有意见？”
“严重同意！”
“去死！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看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讨打！”何仙姑扑到吕洞宾身上，两个人厮打成一团。
是夜月朗星稀，清辉朗照。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只听一个高声道。
“不速之客，何乐之有！”吕洞宾脱口而出，何仙姑拿肘顶了他一下，吕洞宾赶紧收口。
“哈哈哈，我就说钟离兄不要倚老卖老，你前世虽然度化他成仙，但早已经物是人非了。”嬉笑声中铁拐李等六人出现，八人分作在八仙桌旁。
吕洞宾抱拳道：“各位仙友，我和何仙姑如今是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你这么开心干什么？”何仙姑忽然道。
吕洞宾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说过一定要嫁给你了吗？”
“那你……”
“我只是答应你不做神仙而已，我说过一定要嫁给你了吗？”
“那你要嫁给谁？”
“这可说不定，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哪家的公子温柔体贴我就嫁给谁！”
“你……”
“你这么伤心干什么？我说过一定要不嫁给你了吗？”
“我……”吕洞宾哭笑不得。
汉钟离摇着大葵扇哈哈大笑：“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吕洞宾长叹一声：“我知道你是一定要嫁给我的，只是想作弄我一下而已。各位仙友，今夜我们开怀畅饮，不醉无归！”
“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忧愁明日忧啊！”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若何！”
“诗酒且图今日醉，功名休问几时成！”
“我观人间世，无如醉中真哪！”
“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钦一斛，五斗解酲。”
“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
“世路难行钱做马，愁城欲破酒为军。”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然后猜枚行令，分曹射覆，觥筹交错，杯盘狼藉，喝得不亦乐乎。虽然八仙当年在天界也是时常饮酒作乐，并且是琼浆玉液，龙肝凤髓，不知道为什么不如今日这么开怀！
吕洞宾忽然道：“你知道为什么今夜你们这般开怀吗？”
“为何？”
“那是因为人生苦短，霁月难逢，彩云易逝，所以有此良辰美景倍加令人珍惜！不像你们神仙，长生不老，诗酒年年有，又怎会懂得珍惜呢！”
“如此说来，我们苦心孤诣修道成仙，为了长生二字，反而害了自己？”
“那倒不尽然，不过我和仙姑如今重堕凡尘，可以尽享人间的悲欢喜乐啦！”
“话说回来，那通天教主一事我们如何处理？”张果老忧心忡忡道。
“你以为我们八仙是什么东西？没我们就天崩地裂了？托塔天王、太上老君、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他们做什么的？难道八仙未成道之前他们都不活了？”
“我早就这样想了。”蓝采和一拍大腿。
“来来来！我先敬钟离兄一杯，虽然我言语刻薄，但是对你度我成仙一事还是心存感激的！”
汉钟离老泪纵横：“有你这句话，千辛万苦，值了！”说着一饮而尽。众人两两交锋，俱是喝得酩酊大醉。
张果老突然拍案痛苦：“穆长老啊穆长老，我对不起你啊！当初馋嘴喝了你的千年人参汤虽然成了神仙，但是做贼心虚，连骑毛驴都要倒着身子怕身后有人追啊！”
蓝采和悠悠道：“果老，别伤心了，你这样说让我情何以堪啊，毕竟你吃的菜里放什么蟑螂、苍蝇的都是我放的，而且往往都是缺胳膊少腿的。”
“你……”
汉钟离毅然道：“铁拐兄，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说了，那次是我往你酒葫芦里撒尿的，罪过罪过啊！”
“唉，我也没少让你衣服上撒东西啊，要不然你皮肤病怎么来的。”
韩湘子叹道：“今晚大家都坦诚心迹，我韩湘子也说说我的心里话吧，可笑我自命风流，可是才疏学浅，得道千年，就会吹这碧海潮生曲。”
曹国舅击节长叹：“只怪当初我贪得无厌，要是进退有度的话，在人间安享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呢！”
吕洞宾仰天大笑：“逝者已矣，多说无益，今夜趁着酒兴，我们大家就来献丑一番，如何？”
何仙姑首先响应：“好，我先来，何仙姑，弹腰献酒醉荡步。”
吕洞宾接着下场：“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钧”
“铁拐李，旋踵膝撞醉还真。”
“汉钟离，跌步抱酲兜心顶。”
“蓝采和，单提敬酒拦腰破。”
“张果老，醉酒抛杯踢连环。”
“曹国舅，仙人敬酒锁喉扣。”
“韩湘子，擒腕击胸醉吹箫。”
吕洞宾大笑道：“我看我们干脆也别叫什么上洞八仙了，干脆就叫醉八仙好了！”
“妙极妙极！”众人一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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