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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程朗诵作品专辑

来源:网络 时间:2023-08-29 07:47:23
导读艺术是情感,技巧是表达。而情感,才是人人都听得懂的语言。因为艺术不只是技艺,它更是艺术家体验了的感情的传达。情之所至,便是心声。

对于一个朗诵者的能力和水平的品鉴,我觉得在一篇作品表达的前三句话就可以听出一个大概了。三句话尽管简约,但并不简单,因为它已然涵盖了一个朗诵者的综合素养。开口的第一句至关重要,这一句的起调直接展现的是基本功在哪个阶段,是不是可以吸引人听下去。第二句的平铺直叙,这是分析理解用心与否和文化底蕴有多少的体现。第三句的延展和引申义,这是创造力、想象力、表现力底蕴深厚浅显的缩影,什么能力、什么层次、什么样的造诣一听便知了。在表达一篇作品上,在个人认知和审美上,有很多细节的差距是本质的,不可以盲目自大或自恋,唯有不断学习、自省和进取。成功之路没有尽头,追求之心也永无止境,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今天《声音的行者》与大家分享的是钱程朗诵作品合辑,让我们一起从中去学习和感受一个朗诵者,如何走进作品,如何探究自我,如何展现在艺术造诣上的继承与创新的细节和过程。艺术是情感,技巧是表达。而情感,才是人人都听得懂的语言。因为艺术不只是技艺,它更是艺术家体验了的感情的传达。情之所至,便是心声。但这其中不可或缺的是文化和人生阅历。愿我们都能持一颗沉静的心,把艺术的根扎的又深又广!——《声音的行者》小猪

钱程声音的行者特约朗读嘉宾,云南广播电视台播音员,曾获第四届夏青杯朗诵大赛全国总决赛金奖获得者

01

相信未来 作者:食指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摇曳着曙光那支温暖漂亮的笔杆,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痛苦,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作者:食指,原名郭路生,1948年生于山东,60年代开始诗歌写作。早期作品广泛传诵于插队知青和都市青年中,80年代后逐渐引起诗界重视,90年代后其创作成就和诗歌史地位得到公认。《食指的诗》收录了《书简》、《海洋三部曲》、《命运》、《鱼儿三部曲》、《你们相爱》、《烟》、《酒》、《希望》、《我这样说》等诗歌内容。

02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作者:海子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作者:海子(1964-1989),原名查海生,出生于安徽省怀宁县高河镇查湾村,当代青年诗人。海子在农村长大,1979年15岁时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1982年大学期间开始诗歌创作,1983年自北大毕业后分配至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工作,1989年3月26日在山海关附近卧轨自杀,年仅25岁。

03

我的银川 作者:骆英(黄怒波)

如今  去一万里也不算远游然而  我有一个漂泊的年代如今  在天涯海角宿醉也不叫浪子可是  我有夜夜望乡的悲伤那些思思念念  那些生生死死那些痛苦迷茫  都如落果在心底埋藏它们一发芽  就痛哭失声它们不发芽  就撕心裂肺  泪如雨下这是我的银川  我的少年  我的青春我的老大还乡  欲近还远这就是我的银川  我在南极冰原自语我在珠峰之巅眺望  我在8700米滑坠时闪念是的  在那边城  有我的忧伤埋葬在贺兰山的苍凉是的  在那塞上  有我的马兰花在大漠的风霜中绽放思念 无法诉说时才算是思念故乡 无法归来时才算是故乡故人 无法相识时才算是故人恋人 无法相见时才算是恋人沙枣花不再清香时才算是沙枣花戈壁滩不再艰涩时才算是戈壁滩黄河水不再泥腥时才算是黄河水宁夏人不再是宁夏人时才算是宁夏人这银川不再是我的银川时才算是我的银川这岁月不再是我的岁月时才算是我的岁月我不再是浪子时才算是真正的浪子我不再归乡时才算是真正的归乡这是我的银川 无关生与死 无关爱与恨无关光荣与梦想 也无关得到与失去是的 这就是我的银川今夜 我们喝酒划拳 每人 三斤银川老白干

作者:骆英(黄怒波)不仅是一位诗人,还是行者、登山家、企业家,他在浩荡自然和纷繁人间不断远行,体验生命的极致,甚至与死神擦肩。当他站在自由精神的顶峰,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他的银川,他的塞上边城。

04

大堰河我的保姆 作者:艾青

大堰河,是我的保姆。她的名字就是生她的村庄的名字,她是童养媳,大堰河,是我的保姆。我是地主的儿子;也是吃了大堰河的奶而长大了的大堰河的儿子。大堰河以养育我而养育她的家,而我,是吃了你的奶而被养育了的,大堰河啊,我的保姆。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你的被雪压着的草盖的坟墓,你的关闭了的故居檐头的枯死的瓦菲,你的被典押了的一丈平方的园地,你的门前的长了青苔的石椅,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在你搭好了灶火之后,在你拍去了围裙上的炭灰之后,在你尝到饭已煮熟了之后,在你把乌黑的酱碗放到乌黑的桌子上之后,在你补好了儿子们的为山腰的荆棘扯破的衣服之后,在你把小儿被柴刀砍伤了的手包好之后,在你把夫儿们的衬衣上的虱子一颗颗地掐死之后,在你拿起了今天的第一颗鸡蛋之后,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我是地主的儿子,在我吃光了你大堰河的奶之后,我被生我的父母领回到自己的家里。啊,大堰河,你为什么要哭?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我摸着红漆雕花的家具,我摸着父母的睡床上金色的花纹,我呆呆地看着檐头的我不认得的“天伦叙乐”的匾,我摸着新换上的衣服的丝的和贝壳的纽扣,我看着母亲怀里的不熟识的妹妹,我坐着油漆过的安了火钵的炕凳,我吃着碾了三番的白米的饭,但,我是这般忸怩不安!因为我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大堰河,为了生活,在她流尽了她的乳汁之后,她就开始用抱过我的两臂劳动了;她含着笑,洗着我们的衣服,她含着笑,提着菜篮到村边的结冰的池塘去,她含着笑,切着冰屑悉索的萝卜,她含着笑,用手掏着猪吃的麦糟,她含着笑,扇着炖肉的炉子的火,她含着笑,背了团箕到广场上去,晒好那些大豆和小麦,大堰河,为了生活,在她流尽了她的乳液之后,她就用抱过我的两臂,劳动了。大堰河,深爱着她的乳儿;在年节里,为了他,忙着切那冬米的糖,为了他,常悄悄地走到村边的她的家里去,为了他,走到她的身边叫一声“妈”,大堰河,把他画的大红大绿的关云长贴在灶边的墙上,大堰河,会对她的邻居夸口赞美她的乳儿;大堰河曾做了一个不能对人说的梦:在梦里,她吃着她的乳儿的婚酒,坐在辉煌的结彩的堂上,而她的娇美的媳妇亲切的叫她“婆婆”......大堰河,深爱着她的乳儿!大堰河,在她的梦没有做醒的时候已死了。她死时,乳儿不在她的旁侧,她死时,平时打骂她的丈夫也为她流泪,五个儿子,个个哭得很悲,她死时,轻轻地呼着她的乳儿的名字,大堰河,已死了,她死时,乳儿不在她的旁侧。大堰河,含泪的去了!同着四十几年的人世生活的凌侮,同着数不尽的奴隶的凄苦,同着四块钱的棺材和几束稻草,同着几尺长方的埋棺材的土地,同着一手把的纸钱的灰,大堰河,她含泪的去了。这是大堰河所不知道的:她的醉酒的丈夫已死去,大儿做了土匪,第二个死在炮火的烟里,第三,第四,第五在师傅和地主的叱骂声里过着日子。而我,我是在写着给予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咒语。当我经了长长的漂泊回到故土时,在山腰里,田野上,兄弟们碰见时,是比六七年前更要亲密!这,这是为你,静静地睡着的大堰河所不知道的啊!大堰河!今天,你的乳儿是在狱里,写着一首呈给你的赞美诗,呈给你黄土下紫色的灵魂,呈给你拥抱过我的直伸着的手,呈给吻过我的唇,呈给你泥黑的温柔的脸颜,呈给你养育了我的乳房,呈给你的儿子们,我的兄弟们,呈给大地上一切的,我的大堰河般的保姆和她们的儿子,呈给爱我如爱她自己的儿子般的大堰河。大堰河,我是吃了你的奶而长大了的你的儿子,我敬你爱你!一九三三年一月十四日,雪朝

作者:艾青(1910年3月27日——1996年5月5日) 中国诗人,原名蒋海澄。浙江金华人。诗作努力反映民族和人民的苦难与命运,反映现实的生活和斗争,突出表现对光明的热烈向往和讴歌,风格朴素雄浑。在诗歌理论上主张内容和形式的统一民族性和多样性的统一,强调诗人的时代使命感。著有诗集《大堰河》《北方》《向太阳》《归来的歌》,诗论《诗论》,长篇小说《绿洲笔记》等

05

不朽 作者:欧震

那个夜晚我在台灯下读着抗战英雄的故事我为那些英雄的事迹而感动着、而震撼着我仿佛看见了记忆中的一片无边无际的鲜红我看见了那些倒下的战友血染的军装、泥土、山岗以及无名的野花和弥漫着硝烟的晚霞那个夜晚我更看见了一种精神一种让侵略者胆寒的精神看见了一面旗帜一面被战火撕裂的红旗依然牢牢的握在他们的手中他们正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那个夜晚我难以入眠我在想着他们那些有名的还有更多无名的英雄他们之中有的已经跨过了万水千山却最终没能淌过死亡的河流有的刚刚加入抗战的队伍却被无情的战火折断了生命的翅膀……当密集的枪炮声远去当胜利的消息传来当中国在经历漫漫长夜之后迎来了新的黎明那是他们最光荣的时刻呵可是,他们再也不能欢呼雀跃只能用头颅绽放成鲜艳的花朵在大地上无声的歌唱今天,当鸽子在蓝天上快乐的飞翔当幸福的歌声像风一样在春天的指间流淌我们站在四月的阳光里站在高高的纪念碑下默默地想象着他们模糊的背影、青春的面孔想象着他们的眼睛在关闭之前的那一瞬格外明亮的憧憬还有永远定格的他们嘴角的笑容虽然我们已经说不出他们的名字了但我们知道他们共同的名字叫英雄他们的躯体不朽已长成了满山的翠竹青松他们的灵魂不朽依然在我们的血液里奔流

作者:欧震,诗人,词作家。著有诗歌集《目击》、《诗舞台》、《幸福从来不穿靴子》,歌词集《梦中的海》,诗话剧《脚丫上的月光》等。诗歌代表作有《青春中国》、《不朽》、《和你一同老去》、《稻草人》等,诗歌作品《月光下的中国》等“中国”系列诗歌作品影响甚广。

06

不朽的失眠 作者:张晓风

他落榜了!1200年前。榜纸那么大那么长,然而,就是没有他的名字,单单容不下他的名字“张继”两个字。 考中的人,姓名一笔一划写在榜单上,天下皆知。奇怪的是,在他的感觉里,考不上才是天下皆知。这件事,令他羞愧沮丧。 离开京城吧!议好了价,他踏上小舟。本来预期的情节不是这样的,本来也许有插花游街、马蹄轻疾的风流,有衣锦还乡袍笏加身的荣耀。然而,寒窗十年,虽有他的悬梁刺股,琼林宴上,却并没有他的一角席次。 船行似风。 

江枫如火,在岸上举着冷冷的爝焰。这天黄昏,船,来到了苏州,但这美丽的古城,对张继而言,也无非是另一个触动愁情的地方。 

如果说白天有什么该做的事,对一个读书人而言,就是读书吧!夜晚呢?夜晚该睡觉以便养足精神第二天再读。然而,今夜是一个忧伤的夜晚。今夜,在异乡,在江畔,在秋冷雁高的季节,允许一个落魄士子放肆的忧伤。江水,可以无限度地收纳古往今来一切不顺遂之人的泪水。 这样的夜晚,残酷地坐着,亲自听自己的心正被什么东西啮噬而一分一分消失的声音,而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如劲风中的残灯,所有的力气都花在抗拒上了,油快尽了,微火每一刹那都可能熄灭。然而,可恨的是,终其一生,它都不曾华美灿烂过啊! 江山睡了,船睡了,船家睡了,岸上的人也睡了。惟有他,张继,醒着,夜愈深,愈清醒,清醒如败叶余落的枯树,似梁燕飞去的空巢。 起先,是睡眠排拒了他。(也罢,这半生,不是处处都遭排拒吗?)尔后,是他在赌气,好,无眠就无眠,长夜独醒,就干脆彻底来为自己验伤,有何不可? 月亮西斜了,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有鸟啼,粗嘎嘶哑,是乌鸦,那月亮被它一声声叫得更黯淡了。江岸上,想已霜结了千草。夜空里,星子亦如清霜,一粒粒零落凄绝。 在须角,在眉梢,他感觉,似乎也森然生凉,那阴阴不怀好意的凉气啊,正等待凝成早秋的霜花,来贴缀他惨淡少年的容颜。 江上渔火三二,他们在干什么?在捕鱼吧?或者,虾?他们也会有撒空网的时候吗?世路艰辛啊!即使潇洒的捕鱼人,也不免投身在风波里吧! 然而,能辛苦工作,也是一种幸福吧!今夜,月自光其光,霜自冷其冷,安心的人在安眠,工作的人去工作。只有我张继,是天不管地不收的一个,是既没有权利去工作,也没有福气去睡眠的一个…… 钟声响了,这奇怪的深夜的寒山寺钟声。一般寺庙,都是暮鼓晨钟,寒山寺庙敲“夜半钟”,用以警世。钟声贴着水面传来,在别人,那声音只是睡梦中模糊的衬底音乐。在他,却一记一记都撞击在心坎上,正中要害。钟声那么美丽,但钟自己到底是痛还是不痛呢? 既然无眠,他推枕而起,摸黑写下“枫桥夜泊”四字。然后,就把其余28个字照抄下来。我说“照抄”,是因为那28个字在他心底已像白墙上的黑字一样分明凸显: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感谢上苍,如果没有落第的张继,诗的历史上便少了一首好诗,我们的某一种心情,就没有人来为我们一语道破。 

1200年过去了,那张长长的榜单上(就是张继挤不进的那张金榜)曾经出现过的状元是谁?哈!管他是谁,真正被记得的名字是“落第者张继”。有人会记得那一届状元披红游街的盛景吗?不!我们只记得秋夜的客船上那个失意的人,以及他那场不朽的失眠。

作者:张晓风,中国台湾著名散文家,江苏铜山人。毕业于台湾东吴大学,并曾执教于该校及香港浸会学院,现任台湾阳明医学院教授。张晓风创作过散文、新诗、小说、戏剧、杂文等多种不同的体裁,以散文最为著名。她的作品在内容和技巧上都不断发展和突破,从描写生活琐事,渐渐转变为抒写家国情怀及社会世态,融入哲理,不断开拓。主要作品有《白手帕》、《红手帕》、《春之怀古》、《地毯的那一端》、《愁乡石》丶《我喜欢》。

07

热爱生命 作者:食指

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作者:顾城

也许我瘦弱的身躯象攀附的葛藤,把握不住自己命运的前程,那请在凄风苦雨中听我的声音,仍在反复地低语:热爱生命。也许经过人生激烈的搏斗后,我死得比那湖水还要平静。那请去墓地寻找我的碑文,上面仍刻着:热爱生命。我下决心:用痛苦来做砝码,我有信心:以人生去做天秤。我要称出一个人生命的价值,要后代以我为榜样:热爱生命。的确,我十分珍爱属于我的那条曲曲弯弯的荒槽野径,正是通过这条曲折的小路,我才认识到如此艰辛的人生。我流浪儿般的赤着双脚走来,深感到旅程上顽石棱角的坚硬,再加上那一丛丛拦路的荆棘使我每一步都留下一道血痕。深知道冬天风雪中的饥饿寒冷,和夏天毒日头烈火一般的灼热,这使我百倍地珍惜每一丝温情。但我有着向旧势力挑战的个性,虽是历经挫败,我绝不轻从。我能顽强地活着,活到现在,就在于: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走了那么远我们去寻找一盏灯你说它在窗帘后面被纯白的墙壁围绕从黄昏迁来的野花将变成另一种颜色 走了那么远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你说它在一个小站上注视着周围的荒草让列车静静驰过带走温和的记忆 走了那么远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你说它就在大海旁边像金桔那么美丽所有喜欢它的孩子都将在早晨长大 走了那么远我们去寻找一盏灯它在到处生存着,像我在这世界一样。它是胆小的,它怕着人们的喧嚣,但在寂廖时,它便对我来作密切的拜访。它的声音是低微的,但它的话却很长,很长,很长,很琐碎,而且永远不肯休;它的话是古旧的老讲着同样的故事,它的音调是和谐的,老唱着同样的曲子,有时它还模仿着爱娇的少女的声音,它的声音是没有气力的,而且还挟着眼泪,夹着太息。它的拜访是没有一定的,在任何时间,在任何地点,时常当我已上床,朦胧地想睡了;或是选一个大清早,人们会说它没有礼貌,但是我们是老朋友。它是琐琐地永远不肯止休

作者:顾城(1956-1993),原籍上海,生于北京,1969年随父下放山东东北农场,1974年回北京。做过搬运工、 锯木工、借调编辑等。“文革”期间开始诗歌写作,1977年重新开始写作,在《今天》发表诗作后在诗歌界引起强烈反响和巨大争论,并成朦胧诗派的主要代表。出版的诗集有《黑眼睛》、《顾城诗全编》、《顾城的诗》等。

081

秋天的怀念 作者:史铁生

双腿瘫痪后,我的脾气变得暴怒无常。望着望着窗外天上北归的雁阵,我会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听着听着李谷一甜美的歌声,我会猛地把手边的东西摔向四周的墙壁。母亲这时就会悄悄地躲出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听着我的动静。当一切恢复沉寂时,她又悄悄地进来,眼边红红的,看着我。“听说北海的花儿都开了,我推着你去走走。”她总是这么说。母亲喜欢花,可自从我的腿瘫痪以后,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不,我不去!”我狠命地捶打这两条可恨的腿,喊着,“我活什么劲儿!”母亲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忍住哭声说:“咱娘儿俩在一块儿,好好儿活,好好儿活……”可我却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病已经到了那步田地。后来妹妹告诉我,她常常肝疼得整宿整宿翻来覆去地睡不了觉。那天我又独自坐在屋里,看着窗外的树叶“唰唰啦啦”地飘落。母亲进来了,挡在窗前:“北海的菊花开了,我推着你去看看吧。”她憔悴的脸上现出央求般的神色。“什么时候?”“你要是愿意,就明天?”她说。我的回答已经让她喜出望外了。“好吧,就明天。”我说。她高兴得一会坐下,一会站起:“那就赶紧准备准备。”“哎呀,烦不烦?几步路,有什么好准备的!”她也笑了,坐在我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看完菊花,咱们就去‘仿膳’,你小时候最爱吃那儿的豌豆黄儿。还记得那回我带你去北海吗?你偏说那杨树花是毛毛虫,跑着,一脚踩扁一个……”她忽然不说了。对于“跑”和“踩”一类的字眼,她比我还敏感。她又悄悄地出去了。她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邻居们把她抬上车时,她还在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我没想到她已经病成那样。看着三轮车远去,也绝没有想到那竟是永远的诀别。邻居的小伙子背着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艰难地呼吸着,像她那一生艰难的生活。别人告诉我,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那个有病的儿子和我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儿……”又是秋天,妹妹推着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我懂得母亲没有说完的话。妹妹也懂。我俩在一块儿,要好好儿活……

作者:史铁生(1951年1月4日—2010年12月31日),中国作家、散文家。1951年出生于北京。1967年毕业于清华大学附属中学,1969年去延安一带插队,因双腿瘫痪于1972年回到北京。后历任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残疾人联合会副主席。自称职业是生病,业余在写作。

09

父亲的手 作者:林少华

父亲病倒了。突然之间。脑溢血。急救室。我坐在他的病床前。他闭目合眼,昏迷不醒。但他的手仍在动,似乎只有手是清醒的。我握住他的手,叫了声“爸……”。他的手明显回握了我一下。我再叫一声,他又回握了一下。我低头看着我手中的他的手。毕竟父子,他的手和我的手差不多。不是典型的男人的手。手掌不宽、不厚。手指不粗。手背没有老人斑。青色的血管在又白又薄的皮肤下十分清晰。整只手暖暖的、软软的。我看着、攥着、抚摸着。我忽然察觉,我还是第一次触摸父亲的手——自懂事以来的半个世纪时间里我居然从未接触过父亲的手!我感到惊愕。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因是父子,见面或分别固然不至于握手,但此外就没有接触的机会吗?没有,没有,是没有。我疏远了父亲的手。想到这,我心疼地把父亲的一只手抱在怀里,注视着,摩挲着,眼睛随之模糊起来……尽管生活工作在乡下,但父亲这双手几乎没做过农活,更没做过家务,也不会,甚至侍弄房前屋后的小菜园都不太会。但我必须承认父亲是个很聪明也很努力的人。父亲解放初期只念到初一就工作了,由乡供销社到县供销社后来转到人民公社也就是现在的镇政府。同样这双手,却打得一手好算盘,写得一手好钢笔字和好毛笔字,写得一手好文章,下得一手好象棋。别说十里八村,即便在整个县当时都是有些名气的。可惜他脾气不好。同样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往往多了棱角,尤其让领导听起来不大舒坦。所谓手巧不如口巧,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一辈子都没能升上去。我继续搜寻记忆,搜寻父亲的手在父子感情之间留下的痕迹。记得大学三年级那年初夏我得了急性黄疸性肝炎,住在长春偏离市中心的传染病医院里。“文革”尚未结束,物资奇缺,连白糖都凭票供应,平时喝口糖水都不容易。而对于肝炎患者来说,糖是最基本的营养品。一天中午,我在医院病床上怅怅地躺着。几个病友都睡了,我睡不着,想自己的病情,想耽误的课,想入党申请能否通过。正想着,门轻轻地开了。进来的竟是父亲。依旧那身半旧的蓝布衣裤,依旧那个塑料提包,依旧那副清瘦的面容.我爬起身,父亲在床沿坐下。父亲平时就沉默寡言,这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问了问病情,然后一只手拉开了提包,另一只手从中掏出了一包用黄纸包的白糖,又一个一个小心的摸出二十个煮鸡蛋,最后从怀里摸出二十元钱放在我眼前的褥单上。父亲一个月四十七块五,母亲没有工作。八口之家,两地分居。作为长子,我当然知道这二十元钱意味什么。我说钱我不要。父亲没做声,一只手把钱按在了褥单上。而后打量了一下病房,又往窗外树上看了片刻,说:“我得走了,你好好养病。”说着,拎起了完全空了的塑料提包。我望着他走出门的单薄的身影,鼻子有些发酸。我家在长春的东边,他工作所在的公社在长春的北边,各相距一百里——父亲是从百里外的家里赶来,又赶到百里外的公社。他在那里做公社党委宣传委员。我更紧地握着自己从不曾握过的父亲的手。我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双手再不会为我做什么了。是的,父亲是个不善于用话语表达自己正面感情、尤其对子女感情的人,这双手也就给了我更多的回忆。时间迅速向后推进,也就在一年半以前,父母在我所在的青岛生活了两年。两个人的身体都还好,我就在市区较为热闹的地方租了房子给他们单住。每星期去看望一两次。客厅有个很不长的长沙发,父亲总是坐在沙发一头看电视、看报纸。我去的时候也坐在沙发上,有时坐在另一头,有时坐的稍微离开他的中间位置。一次无意之间,我发现原本父亲靠着的靠垫正一点一点往我这头挪移。细看,原来他用一只手悄悄推着靠垫。我佯装未见,任凭靠垫移到我的身旁。显然,父亲是让我靠这个靠垫。但他没有说,也没有直接递给我,而是用手慢慢的推移,生怕我察觉……如今,父亲的手永远地去了,去了三四个月了。化为青烟,化为灰烬,留在了一千多公里外的故乡的一座荒山坡上。那里已经飘雪了,风越来越冷。世界上还会有一双男性的手为我从塑料提包里一个一个的摸出煮鸡蛋、一点一点的往我身旁推靠垫吗?

作者:林少华,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著名翻译家,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兼职教授。毕业于吉林大学日文专业,现为中国海洋大学日语系教授。因译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而为广大读者熟悉,此后陆续翻译32卷村上春树文集及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井上靖、东山魁夷等名家作品。

10

狂雪(节选) 

——为被日寇屠杀的30多万南京军民招魂

作者:王久辛

1大雾 从松软或坚硬的泥层慢慢升腾 大雪从无际也无表情的苍天 缓缓飘降 那一天和那一天之前预感 便伴随着恐惧悄悄 向南京围来雾一样 湿湿的气息雪一样 晶莹的冰片在城墙上表现着 覆盖的天赋和渗透的才华 慌乱的眼神在小商贩瓦盆叮当的撞击中发出美妙 动人的清唱我听见 颤抖的鸟一群一群在晴空盘旋 我听见半个世纪后的今天上午大雪 自我的笔尖默默飘来2有一片六只脚的雪花伸着三双洁白的脚丫踩着逃得无影无踪的云的位置的天空 静静地向城下飘来 飘来纷纷扬扬 城门四个方向的城门 像一对夫妻互相对望着 没有主张那样四只眼睛 洞开 你看看 你看看 顺着那眼睛 或顺着那城门 你们 都看看看看 他们中国的老百姓那一张 又一张菜色的 没有生气的脸看看吧 我求你了3这时候 鬼子进城了铅弹 像大雨一样从天而降 大开杀的城门杀得痛快得 像抒情一般那种感觉那种感觉 国人无人知晓是那样的 像砍甘蔗一样一梭子射出去就有一排倒下 噗嗤噗嗤 那种噗噗嗤嗤的声音在鬼子的心里被撞击得狂野无羁趴在机关枪上与强奸犯的贪婪毫无异样4街衢四通八达刺刀 实现了真正的自由比如 看见一位老人刺刀并不说话只是毫不犹豫地往他胸窝一捅然后拔出来 根本用不着看一看刺刀就又往另外一位有着七个月身孕的少妇的肚子上 一捅血 刺向一步之遥的脸根本不抹 就又向一位 十四岁的少女的阴部捅去捅进去之后 挑开伴随着少女惨惊怪异的尖叫又用刺刀 往更深处捅然后 又搅一搅直到少女咽气无声这才将刺刀抽出露出东方人的 那种与中国人并无多大差异的 狞笑5那天 他们揪住我爷爷的弟弟的耳朵并将战刀放在他的脖子上进行拍照 我爷爷的弟弟抖得厉害 抖着软了的身子他无法不抖 无法不对刚刚砍了一百二十个中国人的鬼子产生恐惧 尽管耳朵差点儿被揪下来裂口 像剪刀那样剪着 撕裂的心但是他无法不抖 无法面对用尸体 垒起的路障而挺起人的脊梁无法不抖 无法不抖6那一夜 全是幼女全是素净得像月光一样的幼女那疼痛的惨叫一声 又一声敲击着古城的墙壁又被城墙厚厚的汉砖轻轻 弹了回来在大街上 回荡你听 你听不仅听惨叫 你听你听 那皮带上的钢环的撞击声 是那样的平静而又轻松 解开皮带又扎紧皮带的声音 你必须屏息静气地听 必须剔开幼女的惨叫才能听到皮带上的钢环的碰撞声你听 你听啊那清脆窸窣的声音像不像一块红布一块无涯无际的 红布正在少女的惨叫声中抖开越来越红 越来越红红啊不理解斯特拉文斯基《春之祭》旋律的朋友们你想象一下 这种独特的红色吧那不是《国歌》最初的 音符吗那不是《国际歌》最后的 绝响吗你听 你们听呀7这不是西瓜是桃状的人心是中国南京人的 人心是山田和龟田的下酒菜我当然无法知道这道佳肴的味道我只好进行虚幻而又惊心的猜想那位中国通的 日本军官也许 是从难民营里一千个男人中 挑出的五个 健壮的男人他 拍拍他们的肩亲切微笑的说 咪西咪西便决定了开膛破肚的问题他的士兵很笨他下手了 大洋刀从前胸捅入从后背穿出露出雪亮的 弯弯月牙在没有月光的阳光下那健壮的男人一个 两个三个 四个 五个五颗健壮的中国人的 人心拼成了一道 下酒菜他们像行家一样 仔细品味哟西哟西地 让嘴唇做出非常满意的曲线我无法知道这道佳肴的味道但我肯定知道一个人 比如我我的心是无法被人吃掉的 除非我遇到了野兽8野兽 四处冲锋八面横扫像雾一样 到处弥漫如果你害怕就闭上眼睛如果你恐惧就捂严双耳你只要嗅觉正常闻 就够了那血腥的味道就是此刻半个世纪之后的今天晚上我都能真切地闻到那硝烟 起先是呛得人不住地咳嗽 而后是温热的 黏稠的液体向你喷来 开始没有味道 过一刻 便有苍蝇嗡嗡伴着嗡嗡 那股腥腥的味道便将你拽入血海 你游吧我游到今天仍未游出那入骨的铭心的往事9我扎入这片血海瞪圆双目却看不见星光使出浑身力量却游不出海面我在这血海中抚摸着三十万南京军民的亡魂发现他们的心上盛开着愿望的鲜花一朵 又一朵硕大而又鲜艳并且奔放着奇异的芳香像真正的思想大雾式涌来使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次升华在今天在今天南京市的大街上呈现着表情宁静的老人的神情又被少女身上喷发的香粒一次 又一次击中我怎么了10空白 空白终于过去思绪 像惨叫一样刺入我被时间淡化的肉体作为军旅诗人我无法不痛恨我可怜的感情我无法不对这撕心裂肺的疼痛进行深呼吸式的思索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深深地吸吸到即将窒息的时候眼睛盯着镜中的眼睛然后 一丝一丝地推出那种永远也推不干净的 痛苦它们呈雾状围绕着我在我和镜子的距离中闪现 被腰斩的肢体涌沸血泉的 尸身被钉在木板上的手心以及被浇上了汽油烧得只剩下 半个耳轮的耳朵 和吊在歪脖子树上的那颗仍圆睁怒目的 头颅等等 等等 我无法无视无法面对这惊心动魄的情景

说那句时髦的 无所谓

11我 和我的民族面壁而坐我们坐得忘记了时间在历史中在历史中的1937年12月13日里以及自此之后的六个星期中我们体验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体验了被杀的 种种疼痛那种疼痛在我的周身流淌大水 大水大水横着竖着横横竖竖地呈圆周形爆炸采蘑菇的小姑娘你捡到了吗 那块最小的弹片捡到了吗 捡到了吗那最小的一块弹片12希特勒死了墨索里尼和东条英机也早被绞死但是 那种耻辱却像雨后的春笋在我的心中疯狂地生长几乎要抚摸月亮了几乎要轻摇星光了那种耻辱那种奇耻大辱在我辽阔的大地一样的心灵中如狂雪缤纷袒露着 我无尽的思绪13我没有经历过战争我的父亲打过鬼子也差点被鬼子打死虽然 我不会去复仇对那些狗日的 日本鬼子沾满中国人鲜血的日本鬼子 但我不能不想起硝烟和血光交织的岁月以及这岁月之上飘扬的不屈的旗帜14在北京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我把我的双手放在冰凉的汉白玉上仿佛剥开了一层层黝黑的泥土再看看那些卷刃的大刀尖锐的长矛 菜团子和黄澄澄的小米手榴弹和歪把子机枪那本毛边纸翻印的《论持久战》以及杨靖宇将军的 胃和赵一曼砍不断的精神 等等在泥土深处 像激情一样悄悄涌入我的心头我于是 便知道了什么是和平15是的 历史自有历史自己的道路我们的愿望如果没有撞破头的精神青铜的黄钟 便永远哑默不语虽然 一位军旅诗人三年前就说过中国将不再给任何国度的军人提供创造荣誉建立功勋的机会我们走在 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16今天 谁还记得这首五十年代回荡在祖国天空的歌声谁 谁还记得我还记得 我还记得阮文追记得白描画的连环画上他将美军录音机里的磁带 揪出撕烂 从八层楼高的窗户跳下去瘸着腿 一歪一斜地走向刑场的画面那是不屈的英雄是一个弱小民族锋利的牙齿不仅咬碎了死的恐惧也咬出了一个国家独立自由的 心声我永远记得那雪一样苍白的脸那是电影《海岸风雷》的片头那个老水手的一句台词我永远记得和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一起 这些关于战争与死亡的各种零件他们和1937年12月13日之后的长达六个星期的屠杀的史实在我的想象的组合中组装起一部 有关战争的电影在我的脑屏幕上起先 是大雾一样的恐惧弥漫而后 是狂雪一样的厄运从天而降 在南京在1937年12月13日之后的南京在1990年3月24日至25日凌晨3点45分的 诗人王久辛的眼前一遍 又一遍地放映这部名叫《狂雪》的影片我愣愣地 连续看了两天两夜没说半句话关于战争关于军人关于和平蓦然 我如大梦初醒灵魂飞出一道彩虹而后 写出这首诗歌——1990年3月 北京

作者:王久辛:首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获得者,首届方志敏文学奖诗歌奖获得者。先后出版诗集《狂雪》《狂雪2集》《致大海》《香魂金灿灿》《初恋杜鹃》《对天地之心的耳语》《灵魂颗粒》《大地夯歌》等八部,散文集《绝世之鼎》《冷冷的鼻息》,随笔集《他们的光》,文论集《情致 •格调与韵味》等。2008年在波兰出版发行波文版诗集《自由的诗》,2015年在阿尔及利亚出版发行阿拉伯文版诗集《狂雪》。曾任《西北军事文学》副主编、《中国武警》主编,编审,大校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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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城市 我的故乡 作者:于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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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前,有一个地方叫“昆明”。落日时分,当中国的城市从北方的平原上开始,一座一座沉入黑暗之后,南方高原之上的昆明依然处于白昼的光芒中。这座古老的城邦接近太阳,阳光要在中国大多数都市都沦入黑暗之后,才从这个城市暗下去。因此这个城市永远有金色的黄昏,光辉的街道。我童年的街道面对着落日,那街道像是一直铺到太阳里去。在那石板铺成的路面上,走过来倒垃圾的马车,像天神派来的使者,马车金光闪闪地停下来,赶马车的大爹摇响黄铜铃铛,倒垃圾的人鱼贯来到街道上,他们的脸一张张被日光照亮,又消失在街区的阴影中。昆明主要的街道都是东西向的,因此在日落之前,这个城市到处是通往落日的街道,闪着光,犹如刚刚被女仆们用抹布擦过的地板。天空蔚蓝而透明,空气清新,灰色瓦顶上的房头草微微摇晃着,梧桐树的躯干像镀金的豹子那样闪闪烁烁。透过某些人家未关严的大门,可以看见玫瑰、兰花、月季在古老的庭院里开放。落日渐渐地下去了,彩云布满天空,像是昆明周围山冈中野兽们超现实主义的梦,红色的狮子,紫色的熊,长在羊群中的孔雀,山羊的脸变成了虎,独步于海滨的象、从巨鲸的尾巴里长出来的棉花……刚刚形成就变形了,像是画家达利脑海里那些转瞬即逝的灵感,昆明在彩云的笼罩下了,天空里有蝙蝠和燕子在飞行。黄昏中总是有那么一刻,光芒渐暗,在恍恍惚惚、朦朦胧胧之中,城市变成了紫灰色,世界像是被拉掉了电闸,忽然停下来,街道上的人仿佛往昔年代的幽灵,不动了,着了魔似的静止,定格,安静无声,稍顷,才渐渐地恢复了动静。某家铺子歇业,上门板的声音响起来,灯火也亮起来了,猛抬头,发现巨大的黄月亮已经像镜子一样挂在武成路的东头,但还不到两层楼高,适乎可以照出自己的脸;下面,一个永远积着污水的水洼在闪光,一面挂在清代木阁楼的镶花窗子上用来照妖怪的小圆镜晃了一下,真的照出了一张女妖的脸,孩子们惊叫着奔回家去……到八点钟左右,夜晚才姗姗来迟,明月皎洁,照耀着染布巷的青石小路、照耀着吹萧巷的瓦和圆通寺的大殿……少年时代,故乡那些永不结束的金色黄昏,使我对世界产生了一种天堂般的感受,虽然世界并非如梦境,但昆明确实给予我过这样的感受,这种感受深刻地影响了我的整个人生,使我在内心中永远爱着,爱着这个与生俱来的世界。2多年前,我阅读诗人歌德的传记,当时作者已经59岁,他儿时的法兰克福依然如故,世界改变了,但故乡依然是故乡,“一切都让人想起城市和地方上都扰攘不安的久已逝去的时代。”“一种对古色古香的爱慕之情在我的心中油然而生”。可以说,正是这种“古色古香的”东西,是古老的美因河大桥、卡尔大帝和他嗣君的城堡遗址中尚存的萨耳宫、老商业区、巴托罗缪教堂周围的商店街、“毗连市场的狭窄而肮脏的肉案”造就了伟大的歌德。我可以肯定,在一个刚刚完工、粉刷一新的小区,是不会诞生歌德之类的人物的。李白、歌德、曹雪芹这样的人物总是在“古色古香的东西”中诞生,这是文明史的一个普遍经验。故乡并不仅仅是一些失效过期的建筑物,而是孕育诗人的那种东西。一个地方要诞生歌德这样的人物,恐怕得有三百年的功夫,等待那种“古色古香的”氛围出现。“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是人生的一个基本情节,生命的普遍结局。多年前我相信我也会重返我少年时代长大的街道和大院,指着那棵老枇杷树对我的后代说,我小时候就在这棵树上玩,还用小便浇过树根。但后来我发现我永远不可能写一部像歌德那样的回忆录了,我在这个城市不过生活了四十多年,我的城市已经焕然一新,往日生活的痕迹荡然无存,举目可见皆是我不认识的建筑和街道,石灰和水泥的新鲜气味,它的造型、亮度、色彩都是我所陌生的,在这里没有我生命刻下的丝毫的痕迹,最多只是“到此一游”罢。我没有语词和证据来描述它,我只有默然,与那些初到此地的民工一样,默然无语,找不着北。人并不是立即就可以适应任何一种新的东西,搬一次家,要把房间里的光线、家具、色彩气味调整到位,使你在其中有家长的感觉,身体的延伸部分的感觉,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时间,至少需要发生过一百个故事。一个焕然一新的故乡,令我的写作就像是一种谎言,我的诗歌辞典是在昔日的故乡诞生的,是往日的生活造就了它。那一日,是个雨天,出一阵太阳下一场小雨,我独自回到我少年时代的街区,那街区刚刚拆掉,犹如发生了地震。我穿过废墟,凭着对地形的模糊回忆,找到了我少年时代长大的那个四合院的遗址,那里还剩下一些木柱子和一堵墙。是那堵墙使我认出了这里就是我少年时代的家,我们刚刚搬进来的时候,这堵墙是被粉刷成白的,我以为它本来就是白的,但住了两年后,某一天那墙上的白皮掉下来,我才发现原来的墙上是画着龙的,墙面上露出来一条彩色的龙尾巴。现在这条龙大部分都露出来了,被墙头流下来的污水染成了黄的。但我并不能完全肯定这就是我少年时代的家,因为紧挨着它的应该是一个法国式的走廊,这个走廊是露天的,水门汀路面,两边是花瓶形状的红陶栏杆。走廊把这个四合院的照壁这一面连接了起来。就是说这里本来只是照壁,但设计师别出心裁,在照壁上面盖了一个走廊。

我记得那些红色的花瓶栏杆中的一根通了一个洞,里面是空心的。住在我家对面的小明有一次逮到一只小老鼠,他用线拴住小老鼠的尾巴,让它钻进那个洞去,小老鼠钻进去线就断了,它也就此从那个洞里失踪了,我们用破布把洞口堵死,希望过几天会在洞里找到那只小老鼠的尸体。但过了一个星期,小明把手伸进去掏,却什么也没有找到,这个洞使我产生了神秘感,它一定通着世界的另一个地方。但这些废墟中根本没有这些土陶栏杆的痕迹,甚至这堵墙的方位也是不对的,住在屋子里的时候,我一直感觉它是朝正东的,但现在露出来,它却是朝着东南方向。我不能肯定那雨天我所到的遗址就是我昔日的家。

不久之后,那里连废墟也找不到了,新的房子拔地而起,那个街区的名字在新的地图上也消失了。于是,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那里居住过,那些所谓红色的花瓶形状的土陶栏杆也许是我从巴尔扎克的小说里看来的。如果那儿压根儿没有你所提到的一切,你的写作不正像是谎言么?或者,你不是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虚构么?在我们时代,世界日异月新,依据回忆进行的写作永远只是超现实主义的。世界只存在于我的写作中。离开了写作,世界是什么?我的写作尚未来得及开始,世界已经更新。写作与世界已经不存在那种古典的对应关系,世界不再是写作活动的证据。我只能在回忆中才能找到我梦想中的天堂故乡,回忆也是靠不住的,回忆只是对昔日的改写,一次绘声绘色的扯谎,回忆是没有证据的,随便你怎么说都可以,并没有一个现实来对它的可靠性加以验证。作家普鲁斯特描写的真的是巴黎吗?他只是虚构了他内心的巴黎。回忆只是一座语言的遗址。而且是一座可疑的遗址,似是而非,朦朦胧胧,缺乏具体的细节,我根本就无法告诉你那天堂故乡的某个大门上的铜门环是什么颜色,我也无法告诉你那城市某个日子的天空上挂着的鸽子是什么样子,它旁边的云是什么形状。当我身临其境时,我并不注意这些,我不需要去注意这些,就像我不需要时刻牢记我有一个鼻子一样。人们并不是在回忆中生活,相反,人们是在遗忘中生活,遗忘乃是存在的本质。一种什么都要牢记的生活是可怕的,那不是生活而是关于生活的课文背诵。那么回忆是什么,回忆是存在的幽灵,只有当一切已经不存在,回忆才从世界的废墟上升起来,慢慢地扩大它的疆域。回忆就是自由的虚构,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没有细节,没有个人的痕迹,一切都是普遍的,这是一个普遍的黄昏,而不是存在于昔日时间中的某个具体的黄昏。我的生命中从未有过这样一个黄昏,我从未在昔日的某个时刻意识到昆明乃是天堂。从那些灰色的中国筒瓦中吐出过多少个黄昏啊,但我从未在意,这是与生俱来的,最基本的,难道一所四合院的大门上会没有一个黄铜门环么?难道会有没有四合院和水井的故乡么?难道这世界能够没有这样的黄昏么?因此,我的写作只是一种似是而非,吞吞吐吐、不能信以为真的东西,回忆是靠不住的,它只是一个自作多情、多愁善感的、没有家的幽灵。

作者:于坚,诗人、作家。1970年开始写作诗歌、散文、小说、评论至今。1980年开始摄影至今。1992年开始拍摄纪录片至今。著有诗集、文集多种。获数十种诗歌奖、散文奖。长篇散文《印度记》获2012年《人民文学》杂志非虚构作品奖。纪录片《碧色车站》入围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节银狼奖单元。系列摄影作品获2012年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华夏典藏奖。纪录片《同饮一江水》总撰稿。最近二十年为《中国国家地理》、《华夏人文地理》、《旅行家》等刊物特约撰稿人。在西班牙、台湾、澳门、昆明、大理等地举办摄影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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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狼 作者:阿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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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狼行走在黑夜。北风卷起漫天的暴风雪。雪刮到天上,成了黑雪。雪摔在地上,成了白雪。无论黑雪还是白雪,对于黑狼都是一样地冷酷,都是一样地凛冽。黑狼没有家,它只能独行。它必须独行。于是,它习惯了独行。跋涉是黑狼的宿命。它习惯了一个背影独对一个梦。一直有个希望,凌驾于它的灵魂和肉体之上。这个希望一直澄澈着它的思想,切肤至骨地刻进眉头并闪闪亮亮。它知道灵魂无论丢失多久,都会召唤回来,它相信心血里栽种的梦想会把希望的种子养育茁壮。每一次,黑狼都是独自上路。顶着风,顶着雪。顶着风的嚎叫,顶着雪的撕扯。沉重的冰凌压弯了它的四肢,风夹着雪象刀子割得它心在流血。它感到身体在一节节地僵硬,皮肤在一片片地变冷。它不敢停步,也不能停步。它知道,这样的天,这样的雪,这样的寒冷,这样的饥寒交迫。只要倒下,血液就会凝固,生命就会破灭。它不能倒下。绝对不能!黑狼坚持着前行,前行,每一步,都沉铅似铁。黑狼执着地前行,前行,每一步,都踏响心的觉醒。虽然执着的结果让它遍体鳞伤,但从未改变过它相信的未来,从未改变过它编织的梦想。黑夜闭着眼睛听任风雪地肆虐。黑狼睁大眼睛在风雪上划亮沉默。就这样,一星,一点,一星,一点,将微弱的光芒汇聚在即将冷却的胸膛。渐渐地,渐渐地,胸口有融化的细流暖成一束束期待的目光。那是一个个光明的希望,一寸寸,一尺尺,一丈丈地伸向远方……黑狼拼尽力气抖落压在身上的冰霜。仰起头-----------仰起头----------象英雄,凶悍地向苍天发出一阵阵,一阵阵地长嚎—— 它凶悍地向苍天嚎叫——它坚信,前方一定会有大捆大捆的阳光。它坚信,前方的阳光最能给予他行走的力量,阳光里没有时间,没有欺骗,那是一个能使大地再生的地方。它撕下白雪和黑雪。它撕下白雪和黑雪。擦亮厚的希望和沉的思想,然后抬头望向远方。它抬头望向远方,漆黑的夜里,看到了一轮,一轮最美,最美的阳光————

作者:阿紫,九三学社社员,诗人。阿紫,现为中华儿童文化艺术促进会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华文化促进会朗读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北京市妇女对外交流协会第三届理事会理事、北京市家庭建设促进会第三届理事会理事、全国职工电化教育艺术培训专家、北京市语言学会朗诵研究会团体理事、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理事、“凯叔讲故事”德育导师等。

 策划/制作/出品:声音的行者 

我们要热爱心中的艺术,而不是热爱艺术中的我。

最好的尚且在远方 所以我们依然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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