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下的小女人
01一说雁门关，人们自然会想到山西代县。代县的区域性硬核文化就是雁门山，雁门关。曾几何时，北宋杨家将叱咤风云，七郎八虎守边关，留下了一串千秋传颂的忠义故事。代县还有什么，滹沱河水酿成的黍米黄酒扬名天下。早在辽金时代，就有舌传口碑＂南绍北代＂，长江以南的黄酒绍兴为冠，北方的黄酒是雁门山脚的代州领衔。2022年是个不平凡的气象，天气超限的热情让地球人叫苦不迭。立秋之后，江浙一带报出42度的高温。周末决定去代县。
太原市智库协会会长，知名学者范富教授带领一车5人，去代县调研＂乡村振兴＂的课题。农村农业农民，这是国情A级的大问题。我国城镇都市化已成一定规模，农村空壳化严重，人口人才虹吸效应明显。以后怎么办。大地是生生不息的人类依赖，土地才是地球最后的风口。所以乡村振兴不仅是基本的国策，还可以理解为红灯性质的吆喝。人都走光了，还能办什么事情。由代县藉企业家赵峰先生穿针引线，调研的目的地是代县峪口镇。峪囗镇地处代县东南向，与著名的佛教圣地五台山相依。城里的专家学者们到乡下，走一走，聊一聊，看一看。首先与峪口镇的镇长介绍情况，一起进行了座谈。充满朝气的年轻老镇长杨一鸣，40岁上下。说老的意是已在镇长岗位上坚守了8年。一心守土有责的情怀，想做出点儿亮色的政绩，让我们挺感动。现时代飞行干部太多了。说到乡村振兴，说到帮扶山里人脱贫，镇长向我们引荐了一个人。头前也没大集中注意力。他们相互寒暄，说着土味儿十足的代县话。只是介绍了一个年近60岁，体貌弱不禁风的农村老妇。说这个大姐昨晚上刚从贵州省乘机回乡。是个国字头的先进人物。本年度内将召开中共＂20大＂。眼前的这个小女人将作为本省的优秀党代表，届时参加在北京的党内最高级别的会议。用＂小女人＂的说辞是
出言不逊，缺少尊重的描写。还做了本文的大题目。因为直击的感觉本就是如此。主人公叫刘桂珍，她的个头小，也就1米5多些，小胳膊小腿小嘴小鼻子身量很弱小，骨头加肉拢共才80来斤。她说话的气息音量也小。在近距离的交流，也就两米开外，她的声音微弱的近乎呢喃。用心感觉过，她散发
出一种逼人的气场。
她穿着深色衣装，短发。我打量了她许久。在她的炯炯如炬的眼睛里，透视
出不同凡响的坚毅，读出一种对生命的不妥协不示弱的力量。一具柔弱的躯体内，包裹着异乎寻常强大的灵魂。码字人的冲动就此开始。原本是过来扫描一些代县乡村风景的。却不自主的将视线转移到刘桂珍的小女人身上。事实也果真如此。一个小女人的生命乐章足以扛鼎一座雄伟的雁门关。
02故事还得追溯到近半个世纪前。1977年，代县东南边的大山里，离城30里，有个村子叫段家湾。村里有个叫刘桂珍的小姑娘，准确地讲当年才15虚岁。当时文革结束不久，改革开放伊始，全国经济大建设曙光在现，有文化的山里人本来天地广阔。按照法定年令，刘桂珍做成年劳动者还不足月。小姑娘经过了几个月培训，背起了红＂十＂字包，做了段家湾的赤脚医生。这下主动把自己的命钉在了穷山沟，自断了飞
出大山的翅膀。
半个世纪前，中国广大的乡村里，村村都有一特殊的角色叫“赤脚医生”。乡村医生并不是不穿鞋袜光着脚，是指游走在乡村家户，即时解决老百姓头痛脑热小病小疾的土大夫。如今赤脚医生已成了历史的雕像，成为永久的怀念。刘桂珍就是赤脚医生的活标本。穷山村的过去，老百姓得了病，哪能有钞票看病，没有半天功夫，山都出不来。刘桂珍自幼身量就小。小姑娘经过培训，掌握了一些皮毛的人体知识，就敢下手修理肉体机器。她勤奋好学，打针开药，针灸推拿，拔火罐，还真敢下手。不光本村，十里八里的乡亲身体一不舒服，就吆喝联系桂珍。小姑娘对人和蔼客气，不但从不讲报酬价钱，也从不怨言。一切辛劳和服务都免费，对今天的人不好理解。村里给补助几十个工分，变成钱领到手里难。久而久之，刘桂珍也没有做出惊天动地的壮举，但无字碑刻在了峪河两壁的山上。大山里的人嘴笨，反正老人们一念叨桂珍这娃，眼里噙的是感动的泪水。一晃就十年过去了。中国改革开放，村里人纷纷走出土地进城创业。刘桂珍脑子不笨，有的是机会走出段家湾，可能她对这片土地爱的深切，赤脚难以拔出。不但不远走天涯，还把自己嫁给了大山的儿子，段家湾成家扎了根子。尔后又生了2个女娃。
1988年，乡政府的领导找到刘桂珍，说段家湾小学校遇到问题。这一带的十多个孩子没老师。由于生活与交通太艰苦，城里老少男女教书先生请不来。怎么办？村长愁了，乡长也愁了，桂珍，你弄吧。桂珍呵呵一笑，试试吧。赤脚医生兼任了另一职业，教书先生。这一试就是29年。1988年执教鞭，到了21世纪的2017年，刘老师的此项职业生涯才算划了句号。在山里做教书先生也是和赤脚医生有一比。赤脚医生肩扛的是一座微型医院，内科外科神经科，肉眼透视二指号脉等全把式。山人教书十来个孩子，大龄小龄高低年级一锅烩。语文数学政治德育体育，没有七十二能的本事也得学习对付。刘桂珍是个做事认真的人。一旦应承下来的事情就用尽心力的去做。她于是就活的像个陀螺一样，每天早起一睁眼就不停地转。看病，教书，搭空子自己还得充电学习。学校教室的房顶子塌了，她还得找人修补。孩子们没了教室，她就把十几个娃领到家里开张授课。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样的事情做的多了，乡亲们的那份感动都无以言表。只能动用舌头，遇到远近的男女，就夸奖一遍这个山里的小女人。
知道了刘桂珍这段历史的人可想而知。穷人的孩子不但早当家。而且她在自己身心发育的时期就肩负了如此重量的使命，她的个头怎么能长高，身上怎么可能贴上肉膘。
03刘桂珍经年累月不声不响的活在段家湾，知天命，尽人事。沧海桑田，人做天看。深山里段家湾的好人事迹慢慢渗出山外。舌头传播将这个小女人惊动了政府和领导。于是宣传部门邀了记者去采访，杨一鸣镇长是这么介绍的。两位来自城市大报的记者，带着任务到了代县，驱车跋山涉水到了山窝里。不巧刚到穷破的村庄找到刘桂珍家，吃惊了。哀乐低迴，黑色的灵棚。原来是刘桂珍的父亲去世了，村里人正忙着打帮办理丧事。两名记者很尴尬，采访也不是时候，想与刘桂珍见一面后择期再来。不想一问，刘桂珍不在。干什么去了，村里人说她到学校代课了。记者愣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女人。亲爹去世了，还坚守在工作的岗位上。所以刘桂珍成了新闻的材料。省县市的记者，后来新华社等大媒体频繁找来采访她，报道她。从上世纪90年代就成了好人的标本。毛主席早就说过，一个人做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和尚还靠戒律。刘桂珍自觉到不管天晴天阴，几十年做好事成了日课。
1996年，段家湾党支部，村委会换届。村里的党员，村民一致推选，将他们信任的小女人刘桂珍选成村支书，村委会主任。两副重担又压在了她的身上。领导找她谈话，看着她的小身板，耽心是必然的。桂珍，你说，你行吗？为了段家湾的父老乡亲，紧的往好弄吧。刘桂珍呵呵一笑，她不会说句漂亮的。到2022年的今天，段家湾刘桂珍的弱肩头上，艰难的挑着4副担子走过来了。她44年不离不弃老山村。2017年，山村小学校撤并了，她29年的代教生涯总算划了句号。县里启动了移民计划，在县城附近修建了移民小区。她的孩子们也迁徙下来，大女儿挺出息，还当了移民社区的主任。段家湾的多数村民都迁
出大山。还有10多户年龄大些的故土难离。刘桂珍和老伴儿也没走。她说得陪伴下去。这是村长，支书的责任。跟女儿说，等她有朝一日年老体衰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再考虑搬下来。段家湾村自然条件恶劣，耕作依赖少量的河套平地。抬头望大山，低头见石头。千百年摆不脱落后贫穷的宿命。刘桂珍担任村长，村支书以后，想了多种办法要改变山里人的命。21世纪之后，她尝试苗木药材等经济作物的播种。在河边薄地上培育云杉，松树，黄芩等小块苗圃。发心感动天地，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年寒暑，终于摸索出一套种植培育规律。她号召全村人，走上了一条脱贫致富的道路。家家的日子从此翻身，人均收入达到了万元以上。2017年，段家湾村整体脱贫。人们深深的感恩这位小女人，她身上具有的那种劲头，令许多大丈夫汗颜。
04刘桂珍出名了。各种荣誉铺天盖地的飞过来。省市县级的省略，光国字头的大红匾就有若干。＂全国三八红旗手＂＂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优秀党务工作者＂……。还兼任了忻州市妇联副主席。她不仅成了代县人口口相传的光荣，还是峪口镇乃至古代州的名片。杨一鸣镇长说来很自豪，大山里发现这个好人，挖掘
出刘桂珍的精神财富。难能可贵。也真是这个时代的亮点。刘桂珍集众多荣耀于一身，她仍然活在本色中。她目前不再兼做山村教师了，还有三重身份，村长，村支书。＂赤脚医生＂的衔头和差事仍旧，估计在神州大地已是钻石级的遗存了。村里人谁头疼脑热，还是习惯的吆喝桂珍给看看。雁门关自古不缺叱咤风云的英雄豪男，当代的刘桂珍，以一己弱躯给代州大地谱写了巾帼新篇。北京的大领导近日点赞平凡英雄说，＂无数平凡英雄拼搏奋斗，汇聚成中国昂扬奋进的洪流＂。欲望横流，耳目不乏贪婪污秽的现实社会，就是有刘桂珍这样一批默默无闻的好人，是中华民族进步的脊梁。
小女人刘桂珍感动了省城太原去的一行人。所以他们嘱托本人码一篇文字以致敬。看着刘桂珍的孱弱小躯，大家都很心疼。也很担心，纷纷
出主意推荐她吃点儿补药什么的保护身体。直到返程的路上，脑子里还晃着刘桂珍的身影。还在不可思议的梦问，这小身板是怎么扛动雁门大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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