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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尔德人的前世今生,看看一个失去祖国的民族悲情故事

来源:网络 时间:2023-08-18 21: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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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前世的苦难库尔德人没有犹太人那么深重,但今生犹太人毕竟有了自己的国家,而对库尔德人来说,独立建国却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近来中东战乱又升级,土耳其军队越境叙利亚打击库尔德武装,世界舆论顿时哗然,纷纷指责美国背信弃义抛弃了库尔德人。

       那么库尔德人到底是谁?又和土耳其有什么样的恩怨呢?

       库尔德人是中东最古老的民族之一,也是一个命运悲催的民族。说悲催,是一直以来他们只是想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统一国家,然而谈何容易,20世纪他们甚至几乎成功地建立起了一个国家,但仅仅一年时间就又分崩离析了。

       最早他们不叫库尔德人,库尔德一词,最早出现是在公元七世纪的阿拉伯文献里,泛指当时生活在伊朗高原西部的各游牧部落。在无数次的战乱和征服的过程中,生活在库尔德地区的部落和族群同命运共呼吸,便渐渐形成了一个民族的概念,称为库尔德人或库尔德族,世界上大部分所谓民族的形成几乎都是这样,他们集中生活的区域就叫库尔德斯坦。

      (一)库尔德人的由来

       不过苦难的库尔德人,祖先也曾经很牛的,库尔德人坚信他们自己是米底人的后裔,而一般历史学家和国际社会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米底人又是谁呢?看过我聊古希腊历史文章的朋友一定还会有印象,我们来复习一下:大约在公元前3000年开始,古印欧人开始了长达2000年时间的先后分批次迁徙,史称“古印欧人第一次大迁徙”。其中有一支从东欧平原翻越乌拉尔山,来到中亚阿富汗高原,然后一部分向西到达伊朗高原定居了下来,另一部分继续南下到达了印度河流域的旁遮普平原,成为现代印度人的祖先之一。而留在伊朗高原的那部分又分成两个分支,就是米底人和波斯人,这支迁徙群体统称“印度-伊朗分支”,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雅利安人。所以当时的伊朗高原,是雅利安人的天下。后来米底人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雅利安人国家米底王国,而波斯人则附属于米底王国。再后来有一天这米底王国“最后的国王”不知咋想的,把女儿下嫁给了附属的波斯部落的一个贵族亲王,生下了一个王子叫居鲁士(二世),这个居鲁士长大后起兵反叛米底国王(也就是他的外公),灭了米底王国,自己取而代之,于公元前550年建立了波斯帝国,这就是西方著名的“一匹骡子变成了米底国王”的神谕故事,即暗喻居鲁士是米底公主与波斯贵族的后代。

       米底人亡国后就颠倒过来被波斯人统治,成为波斯帝国的附属并融合,所以库尔德人应该是米底人和部分波斯血统混合的后裔,而无论米底人还是波斯人,都是雅利安人,所以库尔德人和伊朗人都是雅利安人的后裔,伊朗人才是他们的血缘近亲。

        现在的库尔德人主要生活在亚美尼亚高原的库尔德斯坦地区,也就是土耳其、叙利亚、伊拉克、伊朗四国的交界地带,有少数分布在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山区,总人口约有3000多万,大多数人信奉伊斯兰教,又多属于逊尼派。库尔德人说库尔德语,但有意思的是库尔德语有两种书写方式,在伊朗、伊拉克两伊境内的用阿拉伯字母书写,而在土耳其和叙利亚境内的用拉丁字母书写。

        如果准确地说,库尔德斯坦作为政治和地理概念,指的是位于扎格罗斯山脉西北部和托罗斯山脉东部的“库尔德人的家园”,包括现今土耳其东南部(北库尔德斯坦)、伊拉克北部(南库尔德斯坦)、伊朗西北部(东库尔德斯坦)和叙利亚东北部(西库尔德斯坦)的库尔德人居多数的区域。但是由于界定领土完整的“库尔德国家”并不存在,加之库尔德人身份认同的碎片化,所以实际上并没有形成定义清晰的“库尔德斯坦”。

       库尔德人生活的库尔德地区,面积约40万平方公里。在漫长的两千多年历史中,古波斯帝国之后,又先后被马其顿王国(希腊化时代)、塞琉古帝国(亚历山大大帝死后,部将塞琉古继承了马其顿在亚洲地区的领土遗产)、安息帝国(帕提亚帝国、波斯第二王朝)、古罗马帝国、萨珊王朝(波斯第三帝国,曾对库尔德人进行了残酷的屠城)、阿拉伯帝国(库尔德人先是被视为异教徒而惨遭杀戮,被迫信奉伊斯兰教,并也和阿拉伯人通婚,所以库尔德人也有部分阿拉伯人的血统),再后来突厥人、蒙古人、波斯人(第四帝国萨非王朝)也先后入侵库尔德地区,最后奥斯曼帝国击败了波斯的萨非王朝后,将库尔德地区纳入自己的版图,归属摩苏尔省。

       值得一提的是,这期间库尔德人出过一个著名的民族英雄,就是萨拉丁,萨拉丁出生在伊拉克地区,后来成为阿拉伯帝国的战神和伊斯兰的英雄,他曾率领阿拉伯军队击败了十字军的远征,夺回了圣地耶路撒冷。他也主政埃及,所以也被埃及视为民族英雄,开罗至今仍存有同名的萨拉丁城堡。

       19世纪末,奥斯曼帝国已经日益衰落,随着西方民族主义思想在中东传播的影响,阿拉伯民族主义、土耳其民族主义、波斯民族主义以及犹太复国主义包括库尔德民族主义几乎同时出现。其中1880年,库尔德人乌贝杜拉在位于今天土耳其东部、东南部和伊朗西北部的库区领导库族部落武装发动大规模起义,为建立独立库国宣誓“战斗到底”,起义最终遭到奥斯曼帝国和波斯王朝的联合镇压。这是近代史上库尔德人第一次以独立建国为明确口号的大型武装斗争,从此在库尔德斯坦播下了争取独立建国生生不息的火种。

       也有资料显示,在库尔德斯坦被奥斯曼帝国统治时期,曾存在最后一个库尔德埃米尔国博赫坦(公国),在1847年时被奥斯曼帝国消灭了。也有学者认为,是从那时起,库尔德人开始了为了自由和解放的不屈斗争。

       时间到了20世纪初,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加入同盟国阵营的奥斯曼帝国战败,大量的地区为英法所占据。而当时的美国的总统威尔逊发布了十四点计划,宣布支持全世界的民族自决,全世界也掀起了民族国家独立的浪潮,中东地区包括库尔德人也不例外。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历史上库尔德斯坦还有过一次“独立”的经历,就发生在一战后。当时由于英军兵力和行政官员不足,便对占领区人口多数的库尔德人持友好态度,因此在摩苏尔地区实行过有限的地方自治。作为美索不达米亚最高行政长官的英军威尔森上校曾任命一个叫马哈茂德的人为苏莱曼尼亚库尔德自治政府的行政官。后来因在自治范围和统治方式上发生矛盾。1919年5月马哈茂德逮捕了苏莱曼尼亚地区所有的英国行政和军事官员,宣布库尔德斯坦独立。威尔森随即镇压叛乱,马哈茂德被捕,后被流放到印度。

       尽管如此,协约国阵营的英国作为战胜国,为了削弱奥斯曼帝国,也希望将这个庞大的帝国肢解成许多独立小国,所以支持中东地区的独立运动。在协约国与奥斯曼帝国签订的《色佛尔条约》中,就有针对库尔德地区的条约,规定库尔德人有权通过公投来决定是否独立。

       准确地说,当时是在《色佛尔条约》签约前的巴黎和会上,达成“建立由大国保护的亚美尼亚国和库尔德国;两国的领土划分听从和会的裁决”协议。后《色佛尔条约》达成:“在其生效后的6个月内,由英、法、意各派一名代表组成的委员会负责制定库尔德斯坦自治方案,自治范围为幼发拉底河以东、亚美尼亚国南部边界 (待定)以南、叙利亚和伊拉克边界以北的库尔德人占多数的地区,自治方案应包含有保护其他种族安全的条款;该条约生效一年内, 如果该地区的大多数居民要求从土耳其独立,他们应向国际联盟提出申请, 国际联盟确认库尔德人有能力独立后将准其独立,而土耳其应放弃该地区的一切权利;届时,摩苏尔省的库尔德人如果自愿加入此独立国家, 协约国将不予反对。这就是所谓《色佛尔条约》有关库尔德自治方案的第62、63和64条,这也是国际上唯一涉及库尔德人自治或独立的文件,成为后来库尔德人谋求建立独立国家的主要法理依据。然而,没想到造化弄人。

        正当库尔德人看到独立建国的曙光之时,历史和命运跟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为了拯救土耳其被肢解瓜分的亡国厄运,国内爆发了凯末尔革命和起义(也叫独立战争),推翻了奥斯曼帝国,废除之前的战败条约,就这样还没来得及实施的《色佛尔条约》变成了一张废纸。

        新生的土耳其共和国又在与希腊的战争中获胜,迫使西方承认土耳其新政府,于是土耳其共和国与协约国重新签订了《洛桑条约》,未再提及库尔德自治或独立问题。在重新确定土耳其疆界时,奥斯曼帝国下辖的库尔德斯坦被一分为三:土耳其的北库尔德斯坦、英属伊拉克的南库尔德斯坦和法属叙利亚的西库尔德斯坦。加上伊朗境内的东库尔德斯坦,库尔德人自此分居四国。作为大国争夺地区霸权的“遗产”,库尔德问题也由此产生。

       有一点需要解释一下,东库尔德斯坦是早在17世纪就被划归波斯王朝(伊朗)的。奥斯曼帝国与波斯(波斯第四帝国)也是一对冤家,几百年里打来打去纷争不断,但都奈何不了对方。后来大家都打累了,于是奥斯曼帝国与波斯萨非王朝在1639年就签订了《席林堡和约》,其中包括对库尔德斯坦的划分,大部分库尔德斯坦地区归属奥斯曼,一小部分归属萨非王朝。他们与库尔德部落酋长和宗教上层达成了不成文的契约,16个(库尔德)公国和50个封地有相对独立的地位,并对库尔德居民实行同化政策。

       库尔德斯坦分别归属土耳其、叙利亚、伊拉克和伊朗后,其中土耳其占有最大面积。就这样,“讲好的独立建国”没有了,库尔德人被协约国出卖抛弃,残酷地被任人宰割。

       这就基本形成了现在的库尔德人分布格局,也是现在土耳其境内的库尔德人最多的成因,大约有1800万(其它伊朗700万、伊拉克400万、叙利亚100万)人,实际上总人口有3000多万的库尔德人,在中东地区是仅次于阿拉伯人、突厥人和波斯人的第四大族群,然而却被分割地寄人篱下,成为世界上没有自己国家的规模最大的民族。

        在漫长的苦难岁月里,库尔德人像犹太人一样一直寻求重新建立自己的国家,而人口少得多的犹太人成功了,建立了以色列国,库尔德人却还依然在梦想中挣扎。

      (二)昙花一现的马哈巴德共和国

       曾经再次给了库尔德人独立建国希望的是苏联,故事发生在二战后的伊朗库区。伊朗的库区主要集中在伊朗西北部的库尔德斯坦省和与库尔德斯坦省相连西阿塞拜疆省,有约500万库尔德人,约占伊朗总人口的10%。在西阿塞拜疆省有一座城市叫马哈巴德,那是让所有库尔德人怀念光荣与梦想的地方,因为那里曾经诞生过唯一一个库尔德人的国家马哈巴德共和国。

       事情的由来还要从伊朗屈辱的近代史讲起。

      简单地说,公元前推翻库尔德人米底国取而代之的古波斯帝国虽强盛一时,但自从被马其顿王国亚历山大征服后,在漫长的一千多年岁月里,虽然波斯人也数次有机会重建王朝,但总体上波斯人和库尔德人这对难兄难弟共同经历了被各个外族轮番统治的历史。到了18世纪末,突厥人在建立了恺加王朝,首次定都德黑兰。然而西方列强对这一地区的争夺越演越烈:俄国兼并格鲁吉亚,英国通过三次战争迫使恺加王朝割地赔款及承认阿富汗独立,法国、奥地利、美国等相继强迫订立不平等条约。其中最狠的是英国、俄国,不但获取了采矿、筑路、设立银行、训练军队等特权,还在20世纪初相互勾结划分了各自的势力范围(北部属俄国,南部属英国),恺加王朝沦为英俄的半殖民地。

       这时的波斯境遇和清末民初时期旧中国的半封建、半殖民地差不多。因此,昔日波斯帝国的辉煌和后来的耻辱对比,使得波斯人为追求复兴强国而产生了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结,也使如今的伊朗很容易导致极端主义和排外思潮。

1921年2月,波斯与突厥混血的军官礼萨汗·巴列维发动政变,夺取政权,建立了巴列维王朝,并于1935年改国名为伊朗。

        1939年二战爆发,当时的伊朗正受到来自苏联和英国两边势力的渗透挤压,原因就是怀璧其罪的石油资源。对外宣布中立的伊朗,暗中其实倒向了德国,因为毕竟德国当时对伊朗没有现实的威胁,还能帮助伊朗抵消英苏的势力,免于被英苏瓜分的厄运。

       但不料反而招来了祸端,为了阻止伊朗亲德,也为了不让德国得到伊朗的石油,更为了自己获取石油资源以及保证波斯湾沿岸到苏联的石油运输线,1941年英苏果断出兵入侵伊朗。苏军由北向南推进,英军从南向北挺进,两国南北相会在中间设了一个缓冲区域,目的是控制跨伊朗铁路,维持波斯湾向苏联输送物资的陆上管道。

       这个缓冲区,就是库尔德人聚居区。

英苏联合入侵并分头清理伊朗境内的德国势力,分别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解除了伊朗军队的控制,这客观上为库尔德人提供了一个权力真空地带,也让库尔德人看到了机遇。伊朗军队在撤退过程中留下的大量武器也被当地库尔德部落获得,曾经遭受政府流放的库尔德酋长、知识分子也纷纷返回,人才聚集和武器齐备,民族主义空前活跃。伊朗库区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的马哈巴德很快成为了库尔德民族主义的中心城市。

       而当时的库尔德领导人有意寻求苏联的支持,组织伊朗库尔德代表团访问苏联,而苏联为了阻止伊朗恢复对此地的控制,也支持库尔德人的独立运动和支持伊朗人民党(伊朗共产党)发展势力、扩充地盘,目的是将这个库尔德人区域建成苏联势力范围的地区。

       1941年,苏联军队撤出马哈巴德,1942年,第一个库尔德政治组织库尔德复兴委员会(简称科马拉,又称“库尔德斯坦青年”)在马哈巴德成立,成员除了伊朗库尔德人为主体,还有伊拉克、土耳其的库尔德人参加。1945年,在苏联的建议下,库尔德复兴委员会成立了库尔德民主党,领导人是卡迪·穆罕默德,这是第一个现代意义上的库尔德民族主义政党,直接推动了库尔德民族运动的发展。仅第二天,伊拉克库尔德民主党也在巴格达成立。

       不过,当时的苏联更急于关注的是伊朗的阿塞拜疆地区,苏联的战略意图是肢解伊朗,实现向南扩张。因此苏联首先就是促使伊朗阿塞拜疆和苏联的阿塞拜疆合并,1946 年1月,苏联支持阿塞拜疆共产党在伊朗西北部的东阿塞拜疆省宣布成立阿塞拜疆共和国。

       于是伊朗库尔德民主党决定效仿阿塞拜疆人,建立自己的库尔德共和国。库尔德人在马哈巴德举行集会和游行、夺取了市政府所在地阿德利耶宫,升起了库尔德旗帜,库尔德人民政府在马哈巴德建立。

       1946年1月22日,卡迪宣布“库尔德斯坦共和国实行自治”,此即所谓的马哈巴德共和国,由卡迪出任总统。马哈巴德共和国位于伊朗西北部的西阿塞拜疆省和库尔德斯坦省(主要在西阿塞拜疆省,库省只有很小的部分属马哈巴德共和国),尽管规模很小,但毕竟是库尔德人朝思暮想的第一个近现代库尔德国家。

       哈巴德共和国还建立了独立的武装部队民族军,接受苏联军官的训练,这支军队成为后来库尔德民兵潘石摩格的前身。

      1946年5月,由于伊朗的抗议和联合国(西方)施压,苏联从伊朗撤军,苏联同意阿塞拜疆问题属于伊朗的内政(即不干涉伊朗内政)。而所谓的“阿塞拜疆问题”,自然也包括主要位于西阿塞拜疆省的马哈巴德共和国。

       其实在撤军前,苏联和伊朗已经达成协议,作为交换条件,两国成立伊苏石油公司,公司期限50年,前25年苏联拥有51%的公司股份,伊朗49%的股份。而蒙在鼓里的阿塞拜疆人和库尔德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苏联为了石油而出卖。当然,与现在川普的“美国至上”一样,为了自己的国家利益,没有什么朋友是不能抛弃的。

       早在英苏联合入侵伊朗时,在德黑兰被占领后,老国王被迫退位,太子巴列维继位。新的巴列维王朝,是中东开放西化的先锋,由于二战后的两大阵营的形成和中东地缘政治的角力,美国人积极支持伊朗巴列维政府镇压库尔德人的共和国。

       失去了苏联保护的阿塞拜疆共和国和马哈巴德共和国就像没了爹的孩子,马上面临了伊朗军队的威胁。面对在美国帮助下的伊朗军队,阿塞拜疆的共产党政权很快土崩瓦解。眼看被苏联抛弃后的阿塞拜疆的下场,库尔德人不得不开始寻求新的保护,哈巴德共和国总统亲自拜见美国副领事,希望能够帮助库尔德人,但遭到拒绝。

       伊朗军队刚开始进攻马哈巴德也曾遭遇失败,苏联建议卡迪·穆罕穆德于前往德黑兰,就库尔德自治问题进行谈判。伊朗政府表示将国内所有库尔德地区合并成库尔德斯坦省,由中央派总督管理,首任总督由卡迪担任,但这个方案却遭到苏联反对。谈判破裂后伊朗政府向库尔德人发出放下武器的最后通牒,卡迪接受了中央政府的要求,但遭到马哈巴德内阁否决。面对严峻的形势和压力,库尔德人内部开始了加速分裂,争论不休,一些部落酋长也暗中倒向了美国,马哈巴德北部很多部落首领通过美国领事馆向中央政府表示效忠。

       绝望的马哈巴德库尔德政权面临着是战还是逃的艰难抉择,争论到最后决定不再做无畏的抵抗,但不战也不逃,选择库尔德人的传统宿命,就是重新归顺政府。

       在得到政府善待的保证后,12月17日马哈巴德领导人宣布投降,诞生11个月的马哈巴德共利国就此不复存在。

       但故事并没有完,哈巴德共和国武装部队民族军的司令毛拉·穆斯塔法是来自伊拉克的库尔德人,在与伊朗政府军谈判后答应撤出伊朗,回到伊拉克,但拒绝向伊朗政府放下武器。于是毛拉·穆斯塔法的人马边打边退,最后于1947年4月全部退出了伊朗边界,回到伊拉克库区。

       而另一边伊朗政府却翻脸无情地下令逮捕软禁了马哈巴德共利国总统卡迪·穆罕默德,1947年3月31日深夜,卡迪·穆罕默德及其兄弟、侄子三人被以叛国罪的罪名秘密绞死,另约有28位马哈巴德政府的库尔德官员和军官被处以各种徒刑,3人被判无期徒刑,部分军官后来也被绞死。世界近现代史上成立的第一个库尔德民族国家,让库尔德人再次付出了血腥和惨痛的代价。

      (三)支离破碎千疮百孔的建国梦

       曾是亲兄弟也是难兄难弟的波斯人再次建国后,对库尔德人却并未网开一面,因为“国中之国”甚至分裂国家领土,是绝不会被容忍的,孤立无援的库尔德马哈巴德共利国自然难逃被消灭的命运。

       时间到了1979年初,伊朗变天了,宗教领袖霍梅尼推翻了巴列维王朝,宣布废除君主立宪制度,成立伊斯兰临时革命政府,随之宣布改国名为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建立政教合一制度的国家。

       在这以后,伊朗就和美国的关系发生逆转,因为霍梅尼对美国支持前国王巴列维十分仇恨,而美国又不顾伊朗当局的抗议,准许流亡国王巴列维途经墨西哥赴美国治病,这下被激怒的德黑兰穆斯林群众占领了美国大使馆,扣留使馆人员,这就是著名的“伊朗人质危机”,随之美国与伊朗断交,总统卡特也因此连任选举失败。美伊关系跌入冰点,也从此埋下恩恩怨怨的纠缠不休。

       第二年,美国和苏联出于各自不同的目的,都对伊拉克进行军事和经济援助,然后伊拉克与伊朗打响了两伊战争,当然,两伊战争最主要和直接的原因是边境纠纷,还有宗教矛盾和民族矛盾,也不乏背后大国挑起的代理人战争因素,其结果就是双方遭受惨重的两败俱伤。

       为什么要说这些呢?原因就是因为当时的国内外局势,让伊朗霍梅尼当局在对待库尔德人的态度上开始有了缓和,作为重要的统战对象,对伊朗库区也给予了很多的照顾,使得伊朗库区从此成为相对稳定的地区。这也就是在以后的一系列库尔德独立运动中,伊朗的库尔德人却相对比较平静的重要原因。

       曾经破天荒地建立起库尔德人国家的伊朗库尔德人是安抚了,那其他的库尔德人呢?我们先来看看和伊朗打架的邻居伊拉克。

       伊拉克库区

       伊拉克这个国家说历史悠久那是相当地悠久,说不悠久也很年轻。说悠久那是因为这片土地曾是世界古代文明发祥地之一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两河流域,有让人浮想联翩的古巴比伦。说年轻是“伊拉克”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肢解奥斯曼帝国的产物,也可以说是英国硬造出来的。在战后的新秩序中,1920年沦为英国委任统治地。1921年8月在英国策划和保护下建立费萨尔王朝(伊拉克王国)。1958年费萨尔王朝被国内的“自由军官组织”推翻,成立伊拉克共和国。

       至于“伊拉克”是什么意思,有多种说法,反正都与这片古老而骄傲的土地有关:“陡崖”(地貌)、“血管”(发达的水网)、“耕耘的土地”(农业文明),但都不是什么自古就有的国名,也与民族和宗教无关。

        这个“新生”的国家,由于地域的原因,阿拉伯人占78%,库尔德人占15%,其余少数为阿塞拜疆人、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与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同宗的闪族人后裔)。在伊拉克人口中排第二的库尔德人大约在400万左右,聚集在伊拉克北部。由于英国人在“造国”时这一地区当时已经勘探出了石油,所以被英国人划入了伊拉克的境内(英国势力范围)。由此可见,库尔德地区被切割以及库尔德人的命运,一直都玩弄在强国、大国的手掌中。

       库尔德人当然会反抗英国人强加给他们的这种命运安排,也发动多次起义,但都被镇压下去,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那个从伊朗境内的哈巴德共和国边打边撤回到伊拉克的毛拉·穆斯塔法。

       1958年“自由军官组织”发动政变推翻了亲西方的费萨尔王朝后,为了拉拢库尔德人也的确释放了不少善意,但同样还是不能接受库尔德人要求自治的主张。

       历史总是一次次以惊人的相似反复上演,独立建国心切的库尔德人也一次次地被各种势力利用。趁伊拉克发生内乱期间,伊拉克库尔德人成立了库尔德斯坦民主党,并掉过头来寻求伊朗、美国的支持,试图在伊拉克的北部建立自治区域。而这时为了对付转为亲苏的伊拉克,伊朗(当时还是巴列维王朝)和美国也乐于资助库尔德人在伊拉克北部折腾,于是这次轮到伊拉克政府派兵围剿,于是从1961年到1970年,尽管期间政权更迭,伊拉克政府和库尔德人的内战都是一直谈谈打打,持续了十年之久。

       到1974年,谈判再度破裂,伊拉克政府再次进攻库尔德地区。伊拉克通过与伊朗签订和平协定达成利益交易,掐断了伊朗和美国对伊拉克库尔德人的援助支持,库尔德人再次被无情地出卖。获得了苏联提供武器与援助而实力大增的伊拉克政府,这次基本消灭了境内的库尔德人武装,惨败后以毛拉·穆斯塔法为首的库尔德首领被迫流亡国外。库尔德人再次成为美苏及各种势力的代理人战争中的弃子,建国梦也再次破灭。而为了实现独立建国的梦想,不惜寻求各种势力帮助支持、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库尔德人,反倒落下了一个有奶便是娘的朝秦暮楚的名声,真是雪上加霜。

       深受挫折的毛拉·穆斯塔法,此后渐渐放弃了武装斗争,转而从事政党活动。从一个传统的部落首领成功转型为现代政党的领袖,这在世界历史上并不多见。

      1979年在伊朗霍梅尼上台后不久,萨达姆也接掌伊拉克总统,水火不容的两人爆发了两伊战争。一种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双方都支持对方的库尔德武装的活动,给对方制造麻烦,同时又强力镇压自己境内的库尔德人。于是在伊拉克一场对库尔德人更悲惨的杀戮开始了,萨达姆在血腥镇压中甚至动用毒气,据国际人权组织统计,在1987-1988年的所谓“安法尔行动”中,就有50多万库尔德人受害,其中仅“哈莱卜杰毒气事件”就造成约5千库尔德人死亡,1万多人受伤。伊拉克境内的库尔德人,经历了近百年来的库尔德历史上最黑暗凄惨的时刻。

       1991年海湾战争后,美国煽动伊拉克人民反对萨达姆,库尔德人武装也卷入其中,随之招来萨达姆的报复。为躲避新一轮大屠杀,上百万库尔德人逃离家园。面临巨大难民压力的土耳其不得不敦促西方干预(否则就转送难民给欧洲),于是北约出手在伊拉克北部划定了禁飞区,以阻止伊拉克政府军的进攻,随后美、英、法多国部队进入伊拉克北部库区,建立库尔德人“安全区”。

       2003年美伊战争爆发后,库尔德人仿佛又看到了命运的转机,于是又靠帮人打酱油来换取报酬(同时也带着对萨达姆的仇恨),伊拉克库尔德人不仅在美伊战争中积极协同美军,在清剿萨达姆残余势力上也不遗余力。美国也给了库尔德人奖赏,美伊战争后,美国在伊拉克推行所谓的民主政体,搞内部三派相互制衡的过程中,帮助库尔德人在伊拉克北部获得了自治权。

       伊拉克库尔德人牺牲最大,也收获了最大回报,就是取得了自治。

       多年来伊拉克库区的自治也算卓有成效,经济上取得了高速发展,也算是苦尽甘来。

       然而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库尔德人从来就没有放弃过独立的梦想。

       2017年6月7日,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政府发表声明宣布,2017年9月25日将在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以及辖区外的库尔德地区举行独立公投。美国回应称,理解库尔德自治区的诉求,但是担心这样的公投可能不具备约束力(就是说不可能被国际承认)。

       2017年9月25日,伊拉克境内的库尔德自治政府不顾伊拉克中央政府的反对,进行独立公投,有72%选民参与,高达92.73%支持独立。于是伊拉克政府果断出兵应对,库区不得不宣布放弃独立。

       那么,占库尔德人比例最多的土耳其境内的库尔德人命运又是怎样的呢?

       土耳其库尔德人

       现在的土耳其地跨欧亚,亚洲部分占绝大多数,其中大约三分之二是土耳其半岛,欧洲部分极少,就是土耳其海峡对岸的伊斯坦布尔(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也是奥斯曼帝国的首都,现在土耳其最大的城市),因此土耳        其成为扼守黑海通往地中海的要冲。

      土耳其的历史很牛,就是曾经吊打半个地球的奥斯曼帝国。奥斯曼帝国在13世纪由突厥人建立,直到20世纪初,存在600多年,比中国明清两朝相加时间还要长。奥斯曼帝国鼎盛时地跨欧亚非三大洲,总面积达550万平方公里(虽然和中国比还是差远了,但地理位置复杂而重要),黑海曾经成为奥斯曼帝国的内海,地中海沿岸也大多属于奥斯曼帝国(差点也成内海)。所以至今土耳其民族主义者在奥斯曼帝国的情结之下,也成为心态最不平衡的人之一。

      土耳其人的主体是一支古突厥人的后裔,现在的土耳其人由希腊、土著等其它种族融入后形成。

      一战奥斯曼帝国战败被解体瓜分,法国人分得叙利亚和黎巴嫩(当时是一个整体),英国得到前面讲过的伊拉克还有约旦,希腊拿到奥斯曼帝国欧洲大部分领土及爱琴海的大部分岛屿,战后俄国变成苏联,得到格鲁吉亚、亚美利亚和阿塞拜疆。随着庞然大物的奥斯曼帝国的轰然倒下,当时(包括后来),在原奥斯曼帝国巨无霸的疆域上新建或重新独立了40个国家。

     顺便看看吧,这些国家是土耳其、匈牙利、保加利亚、阿尔巴尼亚、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波黑、马其顿、希腊、叙利亚、黎巴嫩、以色列、约旦、伊拉克、科威特、沙特、阿联酋、卡塔尔、巴林、阿曼、也门、埃及、利比亚、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等等。国家战败的悲惨命运有多可怕(当然,奥斯曼帝国的疆域也是靠征战掠夺来的,正应了中国现在流行的俗语: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就在奥斯曼帝国被肢解瓜分的哀嚎中,土耳其人的救星出现了,这个人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凯末尔。他是原奥斯曼帝国军队的一个高级将领,战后协约国原本派他去解散黑海一带的奥斯曼军队,这无疑是放虎归山。

[图21 凯末尔

      为了保住最后的国土,凯末尔领导发动了独立战争,推翻了奥斯曼苏丹(王朝)的统治,建立了土耳其共和国,保住了现在属于土耳其的这片土地(原本协约国留给土耳其人的土地几乎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因此凯末尔成为了土耳其的国父和民族英雄。

       凯末尔推翻了原本奥斯曼苏丹在战后签订的屈辱协议,又与亚美尼亚、法国和希腊各打了一仗(最重要的是希土战争),与协约国重新签订协定(当然大势所趋下许多让步也还是无法避免),这时,库尔德人的利益就是在新的         《洛桑条约》中被各方出卖。

奥斯曼帝国鼎盛时期,全国共有31个省,库尔德斯坦就是其中的一个省(库尔德斯坦总共分成44区)。奥斯曼帝国解体后,库尔德斯坦被分割,土耳其占28个区、伊拉克6个区、叙利亚2个区和在伊朗的6个区。其中大部分留在了土耳其共和国境内,人口1300多万,无论面积和人口都在所有库区中排第一,人口约占土耳其18%左右,成为土耳其最大的少数民族。

       土耳其的库区主要分布在土耳其的东部和东南部,在奥斯曼时期的库尔德斯坦(省),由于处于与波斯王朝的边界和争夺地区,为了笼络库尔德人作为与波斯的屏障,通过“奥斯曼—库尔德契约”,使得库尔德斯坦享受近似半自治的地位(部落联盟)。19世纪后,奥斯曼帝国对库尔德斯坦地区开始强化中央集权,削弱库尔德部落联盟和首领的权力。

       凯末尔政府时,因建国初期内忧外患,对库尔德人的自治要求虚以应付,等缓过气来,在奉行土耳其民族主义的凯末尔政府眼中,凡是土耳其公民就是土耳其人,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库尔德人,而只有“山地土耳其人”。因此土耳其政府开始采取种种同化措施,库尔德人的语言文字在公开场合被禁止,库尔德文化(甚至包括民族服饰和音乐等)被废止,撤销所有含有“库尔德”和“库尔德斯坦”名称的地图和官方文件,在库尔德人聚居区长期实行戒严和军事管制。凯末尔政府还废除哈里发(伊斯兰宗教领袖),决心用民族认同取代宗教情感,这无疑割裂了让库尔德人与土耳其人有可能相互认同的宗教纽带。1925年,库尔德部族首领赛义德发动起义,呼吁通过圣战推翻世俗主义政府,恢复哈里发制度,拉开了库族对抗土政府的战斗序幕。

      随后库尔德人多次发起反抗,都被残酷镇压。特别是1936年至1939年间,土耳其政府军对德西姆省的库尔德人展开的军事行动,导致万余人死亡,被国际社会视作土耳其政府对库尔德人的种族文化灭绝行动。

       直到2011年,时任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才首次对那次屠杀道歉:“我以国家的名义对那次事件表示道歉。”他还称那次暴力事件是“我们近代史上最悲惨和最沉痛的事件之一”。正如最近在土耳其越境叙利亚打击库尔德武装时,埃尔多安还在说“库尔德人是我们的兄弟”那样,怎么听都是像鳄鱼的眼泪。

       在政治和民族诉求始终遭到镇压的绝望之下,库尔德人的暴力抗争逐渐升级,于是1978年出现了最为人所知的库尔德工人党,成员主要是土耳其境内的库尔德人,目标就是通过武装斗争在库尔德斯坦地区建立库尔德斯坦共和国。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个武装政党,在库尔德地区制造大量的恐怖和暴力活动,造成了数千人的死伤。

      1980年库尔德工人党被土政府取缔后转入地下活动,随后在1984年展开武装斗争,多次与土耳其政府军发生冲突,造成近40000人伤亡。这样到了上世纪90年代后,库尔德工人党被美国和欧盟列入恐怖组织名单。1999年库尔德工人党领导人奥贾兰被捕,土耳其政府以叛国罪判他死刑,后来土耳其为“入欧”而废除了死刑,2002年改判终身监禁。

      奥贾兰被捕后,呼吁库尔德工人党使用和平手段达成目标,于是库尔德工人党曾多次宣布单方面停火,并改名为库尔德自由与民主大会来释出善意。但2004年又发表声明宣布结束长达近5年的停火,重新对土军进行袭击,这次而且大都是来自伊拉克境内的库尔德工人党武装。因为在土耳其政府军的高压围剿下,使得库尔德工人党武装转而活跃在伊拉克北部地区(约有4500名),反倒是在土耳其东南部地只有约500人)。这也就是土耳其军方于2007年宣布将越境打击活跃在伊拉克北部的库尔德武装的原因。土耳其的越境,自然遭到美国和伊拉克的反对,然而这并没有动摇土耳其的决心。

       但国际上对于土耳其政府强制同化政策的批评也随之而来,在90年代土耳其争取加入欧盟时,这种批评也使土耳其承受了压力。与此同时,土耳其国内对以前的库尔德政策的批评也逐渐出现。2002年埃尔安多政府上台之后,土耳其在对待库尔德人的政策也加速改善,库尔德人的民族权利终于得到承认,在在公共领域都重新可以使用库尔德语,库尔德民族主义政党也被准许活动,就此土耳其政府针对的库尔德人多年的同化政策宣告失败。但对库尔德工人党,土耳其政府绝不退让,始终定性为恐怖主义组织,并坚持打击。

       然而2016年在土耳其东南部第二大城市、也是土耳其国内最大的库尔德人聚居城市迪亚巴克尔,冲突再次爆发,土耳其政府对库尔德人居住区进行了毁灭性屠杀,整个区域沦为一片废墟,大量库尔德人流离失所。

叙利亚库尔德人

      叙利亚正是最近有关库尔德人的国际焦点。

      叙利亚全称阿拉伯叙利亚共和国,人口近2000万(动乱后有近500万难民逃离叙利亚),国内主要民族就是阿拉伯人(80%)和库尔德人(9%),还有少数的土耳其人和亚美尼亚人等。

      与土耳其、伊朗、伊拉克比,叙利亚的库尔德人是最少的,约100多万人,势力也较弱。一战结束奥斯曼帝国解体之后,叙利亚是法国的势力范围,当时法国人的控制和镇压主要针对的是阿拉伯人的反抗,库尔德人反而会成为法国拉拢、挑唆的对象,所以法国对库尔德人还相对宽松,因此也经常有受迫害的土耳其库尔德人逃到叙利亚。

       二战时法国投降,德国曾短暂占领叙利亚和黎巴嫩,后来英军和法军(戴高乐的自由法国)又赶走了德军,重新控制这一地区。随后法军宣布叙利亚独立,实际上是到二战后英法军队撤离叙利亚后,叙利亚才真正独立。

      但叙利亚独立后几乎就没有消停过,经历了第一次中东战争、美英策划的数次政变、1958年又与埃及合并为阿拉伯联合共和国(两年后脱离出来成立阿拉伯叙利亚共和国)、第三次中东战争、第四次中东战争、“阿拉伯之春”引爆政府与反对派之间的武装冲突和动乱、逊尼派官兵叛变成立“自由军”、叙利亚内战爆发、基地组织和IS的渗入、IS宣布建国定“首都”为叙利亚的城市拉卡、反对派(极端)武装“自由阵线”与IS联合、美国为首的国际联盟开始对IS打击……

       即使如此内忧外患,叙利亚政府也没有放松过对库尔德人的压制。从独立那天起就大阿拉伯主义抬头的叙利亚政府,尤其是阿拉伯复兴党(阿萨德家族领导的政党)执政后,开始效仿土耳其对待库尔德人的政策:否定库尔德民族的存在,全面打压库尔德文化,并往库尔德地区大量移民阿拉伯人,先后约有30万叙利亚库尔德人被剥夺公民身份,他们的土地也被没收并重新分配给阿拉伯人。

       时间到了21世纪,2000年6月老阿萨德去世,次子巴沙尔·阿萨德继任总统。这个总统可不是好当的,因为叙利亚是一个坐在火药桶上的国家。

       众所周知,无论是在穆斯林还是在阿拉伯世界,主要分为两大教派,逊尼派和什叶派,其中逊尼派占绝大多数并在绝大多数阿拉伯国家掌权,什叶派掌权的国家只有伊朗和叙利亚,伊朗是波斯人,并且什叶派占绝对多数。而叙利亚就不同了,叙利亚是唯一什叶派掌权的阿拉伯国家,而且什叶派在国内占少数(这和伊拉克相似,但刚好相反,是占少数的逊尼派的萨达姆掌权)。尽管有波斯人什叶派伊朗的支持,但在阿拉伯世界里,在大多数的时候,都视叙利亚为另类,巴不得巴沙尔倒霉下台,这是宗教层面的内忧外患。另外叙利亚一直就是美俄角逐中东的主要阵地之一,也是恐怖组织的大本营之一。

       于是,一场堪称时代悲剧的动乱大戏一幕幕地在叙利亚上演了。

       第一幕:2010年的突尼斯点燃了“阿拉伯之春”的导火索,随后席卷整个阿拉伯世界,突尼斯、埃及、利比亚、也门等国发生动乱,最惨的是卡扎菲直接挂了,利比亚四分五裂内战不止。这个导火索同样点燃了叙利亚的火药桶,首都大马士革爆发了大规模的反政府游行示威活动,随后发生了军警与反对派的武装冲突。巴沙尔政府的镇压,引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以“屠杀平民”为由的制裁,沙特和土耳其等周边强国也趁机对叙利亚制裁。

       叙利亚国内反对派(逊尼派)在国内本来就人多地广,又在美国、土耳其、沙特提供经费和武器的支持下,很快就占了上风。

       第二幕:孤立无援的巴沙尔政权扛不住了,就向老朋友俄国人求救(叙利亚长期奉行亲俄政策,与前苏联及俄罗斯关系一直不错)。而被西方围堵挤压的俄罗斯出于自身国家利益的考虑(叙利亚是俄罗斯在中东唯一有军事基地的国家),决定出手支援巴沙尔,直接出兵打击叙利亚反对派,巴沙尔政府重占上风,渐收失地。

       第三幕:半路杀出程咬金,这个程咬金就是臭名昭著的恐怖组织IS。当时正在四处蔓延扩张的IS趁着叙利亚内战,便趁乱杀入战局,目的就是抢地盘。

正被俄叙碾压的叙反对派一开始是欢迎搅局的IS的,其中最厉害的一支武装“自由阵线”还加入了IS,一时又风云突变,更加血雨腥风。

       第四幕:俄罗斯的后院乌克兰爆发“颜色革命”,使处理乌克兰危机的俄罗斯有点自顾不暇。而IS的武装力量主要是基地组织招募原萨达姆共和国卫队的成员,是曾经的精锐正规军出身,巴沙尔的政府军显然变得吃力而露出了败象。但是就在这档口,闹剧出现了,目的就是抢地盘的IS,开始把目光盯上了乌合之众的反对派。当时的反对派武装有数十支而且各自为阵,IS二话不说,见谁打谁,占地为先。遇上这种不讲理的IS,反对派哪是对手(叙政府军都不是对手),一些小的反对派武装只能被吃掉(投奔IS)。

       第五幕:内战变成了混战,政府军打反对派,也打IS;反对派打政府军,也打IS或;IS谁都打。很快,IS就夺取了叙利亚大片的国土。

       第六幕:眼看局面失控、即将亡于IS之手的巴沙尔赶忙访问俄罗斯,再次求助。而俄罗斯通过出兵控制克里米亚半岛,已经稳住和搞定了乌克兰危机,便答应再次出兵叙利亚,帮助打击IS,叙政府军又活过来了,渐渐夺回了战场主动权。

       第七幕:号称天下第一疯的IS,却铁定了要与全世界为敌,他们就像疯狗一样,我管你什么逊尼派什叶派(IS自己是逊尼派),我管你什么波斯人、突厥人、阿拉伯人还是什么人的穆斯林,我管你是白种人、黄种人还是黑人,我管你什么西方列强,反正是见谁咬谁,把恐怖主义袭击扩散到全世界,欧洲更是谈恐色变、风声鹤唳。我们说不作不会死,与全世界为敌,必然会招致全世界的围歼。再加上叙利亚的乱象导致的难民潮更让欧洲苦不堪言,于是美国为首的西方也出手打击IS。

       第八幕:然后“更精彩的混战游戏”上演了:在此前的混战基础上,北约加入了进来,北约打击IS采取的是空袭定点打击,偶尔也会“误伤”一下叙利亚政府军;俄罗斯呢也有样学样,在打击IS的同时,捎带着清理下叙利亚反对派武装;IS呢所有人都打,也被所有人打。

       第九幕:一场混仗把叙利亚打成一片废墟,两年多谁也没把谁彻底干掉。美俄两个大佬就坐下来谈,但谈崩了,美国人一拍桌子,故技重施找个“使用化学武器”的理由,拉上英法直接去打巴沙尔了(空袭)。因为对美国的中东利益而言,消灭IS固然重要,但消灭叙利亚的巴沙尔政权更重要,同时也好打掉俄罗斯在中东的最后据点。

       其实,起因于“阿拉伯之春”的叙利亚动乱和内战,背后依然是美俄大国的角力,叙利亚内战原先的主角政府军和反对派都成了配角,IS更是个自说自话扮演主角的捣糨糊的配角。

       在这前面九幕连番上演的同时,还有一个重要的角色,就是的库尔德人。

叙利亚库尔德人集中在东北部与伊拉克和土耳其接壤的区域,当IS势力侵入伊拉克和叙利亚并迅速扩张的同时,也严重威胁到了库尔德人的生存空间,自然遭到两国库尔德人的共同抗击,这一时期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库尔德武装得到了来自各方的支持,就连宿敌的土耳其政府也一度宣布开放边境,为放自己境内的库尔德人武装进入叙利亚参战大开方便之门。

       为了利用库尔德人打击IS,美国等西方国家向伊拉克政府、叙利亚反对派等亲西方的武装力量也包括库尔德武装提供各种武器装备,德国、伊朗都向伊拉克库尔德武装提供武器和防护装备的支援,使得原本就在各派势力中战斗意志最强的库尔德武装,迅速壮大了战力。尤其是域外大国主要以空袭为主的情况下,库尔德武装便成为地面打击IS的重要力量。其中的库尔德女战士甚至让凶残之极的IS也心颤胆寒,因为据说IS有个忌讳,就是他们相信被女人杀死的人不能进天堂,呵呵,也算是一物降一物。但库尔德人女战士一旦被俘,也会招致IS最残暴的报复,这反过来也迫使她们必须在战斗中获胜,或者将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那么库尔德武装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战士呢?在IS对伊拉克和叙利亚的祸害中,包括强迫女性受割礼(400万女性受害)、强迫女性做性奴、设奴隶市场买卖妇孺等等,其中受害者中就有大量的库尔德女性。因此库尔德女性纷纷扛起枪加入到抗击IS的队伍中,成为坚强的战士。

       图片上的这名18岁的库尔德女孩,是在一名19岁的库尔德女兵葬礼上流下眼泪的情景,葬礼一结束,她就拿起武器也加入到了战斗队伍中。

       库尔德女战士说:“IS虐待库尔德人的女儿,我们就让库尔德女儿杀掉他们。”而可笑的是任何宗教都有自己的迷信和禁忌,据说极端分子的IS认为“被女人杀死算不上殉教,上不了天堂,也享受不到天堂里流着奶蜜的河流。”传说IS只要远远听到库尔德娘子军的喊杀声,便会吓得魂飞魄散。2014年8月伊拉克库尔德人武装夺回了被IS控制很久的战略重地摩苏尔水坝,被视作是对IS反击的重大胜利,而在枪林弹雨中占领摩苏尔水坝的正是一支库尔德娘子军。

       美国为首的西方各国、阿拉伯多国及其它穆斯林国家的介入,使得参与军事打击IS的国家超过20个,而叙利亚政府军和盟友俄罗斯也同时打击IS,只是与美国帮那是各打各的,偶尔也相互搞点摩擦。

       曾经已经占领伊拉克和叙利亚大片国土的“IS”自然经不住这样的打击,很快就土崩瓦解,2017年10月库尔德武装攻占了IS在叙利亚所谓的首都拉卡,值得一提的是攻占拉卡的主力依然是库尔德娘子军。

       总之,在全世界围剿IS的过程中,尤其是在重灾区的伊拉克和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功不可没。

      (4)走入歧途的库尔德圣战士

       在讲库尔德人历史的时候,有一点是不可回避的,就是在谋求民族独立建国的过程中,也有一部分库尔德人中的极端分子走入了歧途,甚至演变成了恐怖分子,他们中的典型代表就是库尔德圣战士。

       简单地说,库尔德圣战士(圣战派)起源于伊拉克库区,在那里的库尔德人中,存在着圣战派和独立派两大势力,他们的目标和追求也是不同的。圣战派受到伊朗霍梅尼成功的鼓舞,看到了宗教建国的可能性和希望,于是效仿伊朗,企图在伊拉克也建立起政教统一的伊斯兰国家,对抗的是所谓的“世俗政府”萨达姆。而独立派(库尔德民族主义者)的理想是在土耳其、伊朗、伊拉克、叙利亚四国的库区建立起统一的库尔德国家,他们的对手无疑就是这四国政府。

       但库尔德圣战派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极端暴力的,库尔德圣战士的发展历程一共有三代。第一代圣战士的主体来自于分裂的库尔德穆兄会成员,这些人的文化层次较高,受过高等教育和教会学校的学习,伊斯兰教造诣和社会科学知识都很高。他们靠的绝不是匹夫之勇,而主要是通过意识形态达到控制库尔德武装的主导地位,他们有明确的纲领和操守,他们甚至还会不定期地清理内部的激进分子,以保持清醒的头脑和行为。不过说来也悲哀,尽管圣战士的敌人是萨达姆政权,但消灭他们的却不是萨达姆,而是库尔德独立派(库尔德民族主义者)。原因很简单,双方的政治诉求、使命和目的不同,但却共享同一个生存空间和斗争资源。库尔德人没有分裂的本钱,无论是哪一方,要想取得最终胜利,就必须统一整合内部资源。于是在伊拉克库尔德人中就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内战,最后是独立派的库尔德斯坦爱国联盟击败了圣战者。

       而继承了圣战思想的少壮激进派很快又形成了第二代圣战士,他们趋于年轻化,文化程度也大幅下降,而且更加崇尚暴力,热血的冲动多于理智。他们甚至从失败中吸取了所谓的教训,不再局限于库尔德人的思维,也不再局限于伊拉克,也就是说他们不再是为了库尔德而奋斗,也不再是仅在伊拉克建立伊斯兰国家,他们开始了“全球化视野”,他们中有的甚至走出库尔德地区(比如到阿富汗乃至世界各地),加入恐怖组织,在全世界用恐怖活动来表达自己的诉求,他们真正走入了歧途。

       第二代圣战士声名狼藉,也断绝了和库尔德母体的联系。在遭到全世界围剿后,第二代圣战士渐渐返回库区老家寻求生存空间,这当然不会被主流的库尔德武装所容。2013年初,库尔德民族主义武装就曾配合美国特种部队,在清剿行动中消灭了200名圣战士。

       当库尔德人以为第二代圣战者已经被消灭时,那些残余势力逃入了伊朗,并销声匿迹地培养比他们更年轻的第三代圣战士。新一代圣战士的年龄层次更低(最低年龄甚至在14岁),文化层次也更低。这让他们的行为没有明确的目的性,只凭简单极端的信念,更加幼稚和盲目。但这些年轻人有着很强的行动力,他们肆意地开展各种包括自杀式爆炸的恐怖袭击,变得越来越疯狂。

       但由于萨达姆被推翻后,伊拉克新政府在美国的主导下,伊拉克库区获得了自治权,并在清除了越来越激进的圣战士组织后,开始出现政治稳定和经济复苏的局面,暂时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几乎绝望的第三代圣战士,于是选择加入巴格达迪的IS,最多时在IS组织中第三代圣战士曾达到2000人的规模,他们在这条不归路的歧途上越走越远。

        应该说,加入恐怖组织后的库尔德圣战士,在给世界带来了威胁和灾难的同时,也给库尔德人的声誉造成了一定的负面损毁。

在“伊斯兰国”被消灭后,一些第三代库尔德圣战士又潜伏了下来。

      (5)命里注定难以实现的梦想

        虽然说库尔德人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存,在炮火中求独立,在血泪中不断抗争,但他们的建国梦却是命里注定难以实现的梦想。

因为在四大国心照不宣的联合压制下,库尔德人的建国梦只会越来越遥远,因为四大国都明白国内的库尔德问题就是个火药桶,他们随时会联手随时会引爆,必须严加防范。

        尽管域外超级大国和域内大国都为了地域政治和自己的国家利益,也会时不时地给予库尔德人一些支持,但最终都会在大国博弈中被无情地出卖和抛弃。还有像伊朗和伊拉克双方都支持对方的库尔德武装活动,来给对方制造麻烦,但都对自己国内的库尔德武装的镇压毫不手软,因为没有哪个国家会愿意自己的国土被分裂出去。

       所以库尔德人永远都是被别人当枪使的命,即使如今的伊拉克库区实现了自治,但那只是库尔德民族很小的一部分,库尔德斯坦的领土和人口最多的在土耳其,况且自治和独立也根本不是一回事,与库尔德人大团圆的建国梦还是有天差地别。

       除了各国的算盘之外,从地理上来看,库尔德斯坦所处的亚美尼亚高原,是中东海拔最高的山地高原,又处在多国以及南高加索地区交界处,对周边国家形成居高临下的地缘压制。无论是哪国,拥有或丧失本国的库区,都会对国家安全起着巨大的作用。就那伊拉克来说,如果境内库尔德人独立,或并入他国版图,伊拉克将失去北部高地的天然屏障,而伊拉克腹地的两河流域无险可守。而对土耳其、伊朗、叙利亚而言也是如此大同小异,比如伊朗和土耳其虽说本国地势也不低,但也无法与库尔德斯坦的山地高原相比,况且土耳其的库区还占了土耳其半岛的三分之一强。因此,四方必须要确保分到手的库尔德斯坦领土的安全,从而达到战略地缘的平衡。

        而对俄罗斯来说,以早在二战时苏联对库尔德地区的重视就不言而喻了。南高加索是俄罗斯传统势力范围,也是俄罗斯进入中东的跳板,因此库尔德斯坦如果落入其它势力之手,对南高加索形成地理压制,是俄罗斯绝对不会接受的,因此库尔德斯坦也就成为地缘政治和战略高地的必争之地。

       而美国呢?是的,以美国世界霸主的强权地位和实力,是最有可能帮助库尔德人独立建国的域外国家(甚至是唯一的),并顺理成章地把库尔德斯坦收入囊中,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既把控中东的地缘高地,又封锁住俄罗斯的中东通道,将俄罗斯逐出中东。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因为这样做必然会挑动土耳其等四国的神经,俄罗斯就更不用说了,搞不好这些国家都会联合起来,即使不“以死相拼”也会“死磕到底”,甚至整个中东都会地动山摇,因为实在是太敏感了。即使美国真做成了,在四面楚歌的包围中也无法给予所谓的“库尔德国”以援助和支撑,陷入得不偿失的泥潭。与其这样,还不如就让库尔德人就此牵制四国和俄罗斯,成为中东版的“不统不独”,这样更符合美国在中东的主导和利益。

      库尔德人靠自己的力量无法对抗域内四个大国,要靠域外超级大国支持,可连当今美国都做不到(或不愿做),谁还能做(或愿意做)?这样一来,库尔德人想要通过独立建国来要回属于自己的家园,在国际社会丛林法则中,也早已命中注定是 “被判了死刑” 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正应了中国的一句成语:怀璧其罪。库尔德人拥有的是战略要地,也正是这“害了”库尔德人,空守着别人眼里的无价之宝,却对自己毫无用处,还反受其害,注定成为了中东最具有悲情色彩的民族。

    (6)美国抛弃和土耳其越境叙利亚打击

       历史和现实,总是会充满喜剧色彩的诡异和悲剧色彩的幽默。

也许谁都没有想到,2010年底的“阿拉伯之春”和IS的搅局,最终会演变为“库尔德之春” (哦,应该是后来,因为永远没有最终)。

       正是在围剿IS的过程中,库尔德人逐渐扮演起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他们也希望借此重新刷出存在感,并争取国际社会的认可和支持。

       库尔德人表面看上分属四个国家,但因边境相连,所以库尔德人的独立斗争从来都是相互关联的。叙利亚持续的内战让土耳其工人党看到了机遇,早在2003年,一部分转移到叙利亚的土耳其库工人党成立了叙利亚库尔德民主联盟党(PYD),随着打击IS的需要,美国便开始帮助PYD武装并训练了一支“人民保卫军”(YPG),作为在叙利亚北部打击IS的主要合作伙伴,实际上,库尔德人已经成为美国及其盟国别无选择的最佳反恐代理人。

       但这也引起了土耳其的警惕和不满,土耳其和叙利亚有900公里的边界线,土耳其担忧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做大后就会与本国境内的库尔德分裂势力联合,威胁自己的安全。于是2016年,土耳其就曾以打击IS为名对叙利亚北部发动“幼发拉底河之盾”军事行动,阻止库尔德武装向土叙边境扩张。

       后来美军又宣布与叙利亚库尔德武装成立一支3万人的边防部队保卫叙利亚北部,土耳其更坐不住了,尽管美国一再呼吁克制,土耳其依然联合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叙利亚自由军”发动代号为“橄榄枝行动”,对库尔德武装发起军事打击。

     尽管如此,不可否认的是,库尔德工人党和库尔德“人民保卫军”(YPG)渐渐成为了打击IS的地面主要力量,甚至是在地面唯一能战胜IS的武装,为收复被IS占领的叙利亚领土立下了汗马功劳,成为美国在叙利亚反恐最坚定的盟友之一,但库尔德人也为此付出了牺牲10000多人的代价。

      不过库尔德人也不是没有收获,由于叙利亚阿萨德政府在俄罗斯和伊朗的帮助下把战争的重点放在打击反对派武装,因此库尔德人也真的趁机做大,到“伊斯兰国”被消灭时,库尔德武装也已经控制了叙利亚将近四分之一的国土,而且拥有丰富的石油和水资源,几乎形成与叙利亚政府“划江而治”(幼发拉底河)的态势,幼发拉底河同时也成为美俄在叙利亚的势力分界线,美国在以东,俄国在以西。

      在叙利亚,早在内战爆发时,巴萨尔接连的军事失利曾让美国窃喜,除掉这个心腹大患的时机似乎近在眼前。

       其实叙利亚阿萨德家族也曾经是美国在中东重要的盟友,但由于坚决不肯放弃被以色列抢占的叙利亚领土(戈兰高地)而渐渐结怨,于是美国下决心要搞掉阿萨德家族,重新扶植一个亲美亲以色列的叙利亚傀儡政权。由此可见即使美国的盟友也分三六九等的,和老大的关系也分亲疏远近的,和黑帮没什么两样,这世界也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于是美国全力扶持和援助叙利亚反对派和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刚上任不久的特朗普甚至还不顾盟友土耳其的强烈反对,批准美国直接军事援助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就是因为美国需要在叙利亚有一支服从美国指挥、战斗力强、既和以色列没有世仇瓜葛(非阿拉伯人)、又能与叙利亚阿萨德政府作对的代理人武装,完全符合这些所有条件的就是叙利亚库尔德武装。

       在伊拉克,美国全力支持的政府军拿着先进的美式装备却在与反对派和IS的战斗中像豆腐渣,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自己又不愿地面作战的美国同样把目光投向伊拉克的库尔德武装,北约不仅仅是提供武器装备,还在德国训练伊拉克库尔德武装人员。再加上伊拉克库区已经获得自治,所以自治政府可以公开以打击IS的名义征兵扩充军队,这也成为库尔德武装迅速壮大的原因。

       而在更让美国不爽的伊朗,支持库尔德人武装更成了美国“义不容辞”的行动。这一切,都造成了库尔德人的做大,迎来“库尔德之春”,诚然,库尔德人也为此付出了艰苦卓绝的战斗和牺牲。

       最后是土耳其,库尔德问题始终是土耳其的软肋,土耳其拥有库尔德斯坦最大的土地和库尔德最大的人口,因此也是最大的火药桶和最敏感的神经,也是土耳其对库尔德人镇压最狠的原因,几十年的血雨腥风,成为最放不下的库尔德人的宿敌。

      对于“无法释怀”的土耳其,美俄两个超级大国在相互角力的过程中,也不约而同地把库尔德问题作为掣肘土耳其最好使的工具,所以也是双方轮番上阵或变脸。而土耳其也早“学乖”成精了,也是时软时硬,甚至“一意孤行”,也把库尔德问题变成在美俄之间讨价还价的筹码。

       只有库尔德人,始终是棋子,永远是弃子。

       在IS被基本消灭的同时,库尔德武装也做大做强,在土耳其与叙利亚、伊拉克边境如“大兵压境”,随时可能引爆土耳其境内的火药桶,甚至造成土耳其国内动乱,这使土耳其感到了巨大的威胁,打击或者阻断库尔德武装之间的联系势在必行。

      土耳其政府就曾明确表示,在叙利亚的库尔德人民保护部队和民主联盟党就是库尔德工人党的延伸,他们共同的目标是通过武装斗争(从土耳其)分裂出去,所以同样是必须消灭的恐怖组织。这样的定性,实际上已经表达了土耳其打击叙利亚境内库尔德武装的决心。是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土耳其又不是没有越过叙利亚边境(包括伊拉克边境)打击过库尔德武装,其实,这已是近年来第三次跨境了,前两次分别发生在2016年和2018年,这次再越过叙利亚边境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而在叙利亚,政府军和反对派仍僵持不下,谁也无法把对方完全干掉。最后只好幕后的老大谈判,美俄在叙利亚问题上达成了相互妥协,西方也向叙利亚反对派透露“没有阿萨德的叙利亚已经不可能”的讯息。

      而在伊拉克,库尔德自治政府也激进地宣布将进行独立公投,迫使美国不得不明确表态,国务卿和国防部长都出来讲话,反对库尔德人独立建国,支持土耳其领土完整。

       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已成泥潭的背景下,美国在都是盟友的土耳其和库尔德之间选择了土耳其,开始了从叙利亚北部叙土边境地区的撤军行动。根据公开消息报道,美国撤兵前,特朗普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通了电话,白宫方面给了保证,将“不支持、不参与”土耳其发动对叙军事行动,还正式宣布邀请埃尔多安下个月访美。美国的用心已经很明显,IS已经差不多消灭了,库尔德人没用处了,目前美国需要和土耳其拉近关系,防止土耳其和俄罗斯走近,要能够让土耳其和俄罗斯反目那就更好了。

       历史再次被穿越重演,正如1946年失去了苏联保护的库尔德人一样,2019失去了美国保护的库尔德人,立刻被抛弃在土耳其军队的钢铁洪流面前。

      10月9日,土耳其发起“和平喷泉”行动,总统埃尔多安公开表示,土耳其已经越境对叙利亚东北部的库尔德民兵发起行动。并声称土耳其将库尔德民兵视为恐怖分子,行动是“防止在我们的南部边境建立恐怖走廊”,必须用打击“让该地区重回和平”。10月10日埃尔多安又发布说:土耳其已消灭109名“恐怖分子”,也就是库尔德民兵。

      也是,没有空军和重装备的库尔德武装,面对强大的土耳其国民军,要打区域争夺对抗战的话,力量之悬殊那就等同于是屠杀。因为土耳其军队是北约第二大常设部队,仅次于美国,也被认为是中东最强的军事力量(当然以色列除外)。

      其实,美国也不是没有向土耳其这个盟友发出过告诫,希望土耳其要克制。但土耳其的回答是:臣妾做不到啊。

       埃尔多安扬言:“我们等不及了,无论任何人说什么,我们都不会停止这场战斗,美国和欧洲都说我们正在杀害库尔德人。但库尔德人是我们的兄弟,我们斗争的目标是反对恐怖主义。” 呵呵!

       土耳其越境打击库尔德人的行动,也的确让一些西方国家看在眼里于心不忍,也觉得是老大美国出卖抛弃了曾合作打击IS的盟友库尔德武装,表示要对土耳其进行制裁。美国也不爽背上出卖朋友的骂名,就也威胁要制裁土耳其,并要土耳其清楚美国的 “底线”。

        说是美国的出卖,并不是冤枉美国,就连美国国内也出现了类似不满的声音。有共和党参议员指出:“应这届政府的要求,库尔德人充当了打击叙利亚境内IS的主要地面部队,因此美国大兵才不必这么做(加入地面战斗)。与埃尔多安达成协议,允许他消灭他们(库尔德人),这对美国的声誉和国家利益的损害,将非同寻常且持久。”也有共和党众议员说:“我不理解为什么特朗普就这样让美国的盟友(库尔德人)被屠杀,让IS卷土重来。

      于是后恐怖主义时代的中东和叙利亚,又乱成了一锅粥,风云突变的大戏再次一幕幕地上演。

       第一幕:美军(约1000名)撤离叙利亚东北部,等于给土耳其让出进攻的空间,10月9日土耳其立马越境打击库尔德武装。刚刚从IS的肆虐中解放出来的边境库尔德百姓,重返家园没几天,又在恐慌中再次踏上逃亡的难民之路。

       第二幕:这是诡异的一幕,就在土耳其发起“和平喷泉”行动的同时,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也纷纷表示他们将会配合土耳其进行“反恐行动”,协同土军“一起作战”,并已经向库尔德武装控制区挺近,大量重武器也都部署到位。也是同时,死灰复燃的IS突然在拉卡市针对库尔德武装哨所先后发起三次自杀式袭击,而且双方还进行过直接战斗。这对库尔德人竟然形成了三打一的局面,而巴萨尔政府本来也不待见库尔德人,一时间,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又成为没娘的孩子,面临生死存亡的境地。

        第三幕:被美国再一次抛弃的库尔德人,除了悲愤地向撤离的美军装甲车扔扔土豆外,没有别的办法。为求自保,库尔德人也再次掉过头来,转而向俄罗斯和巴萨尔政府求助,共同抵御土耳其的入侵。从法理上讲,土军越境开展军事行动,就是对叙利亚的侵略,叙利亚政府抗议是必须的,而美军的撤出也给了俄罗斯扩大影响力的机会。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巴萨尔竟然出人意料地接受了库尔德人的求助,宣布叙利亚政府军挺进土叙边境,“掩护”库尔德武装撤退。这也是俄罗斯势力和叙利亚政府军首次进入库尔德武装控制区,人们纷纷担忧土叙之战一触即发。

       第四幕:土耳其军方势如破竹,在空袭、炮击和地面进攻下,土军占领56个村庄,打死500多名库尔德武装士兵。联合国发表声明说,当地已有约13万民众被迫逃离家园,人道主义危机愈加严重。土耳其的军事行动遭到国际舆论的普遍指责。埃及、阿拉伯国家联盟、英国、法国、德国相继对土耳其进行强烈谴责,连北约秘书长也呼吁土耳其“保持克制”。这时候美国出面斡旋,17日,土耳其和美国就土军在叙北部暂时停火和建立“安全区”问题达成停火协议。土耳其暂停军事行动120小时(5天),22日晚停火到期。

      第五幕:但由于土耳其与叙利亚库尔德武装互相指认对方违反停火约定,俄罗斯也介入调停。俄土终于在美土停火协议到期日也就是22日达成谅解备忘录:土军中止行动,俄罗斯军事警察和叙利亚边防人员23日起进入土方军事行动以外的叙土边境地区,协助库尔德武装人员和武器在150小时内撤至土叙边界以南30公里外的叙利亚领土上并销毁其重型装备。于是首批300名来自车臣的精锐特种兵迅速抵达,并与土军开始在土叙边境的联合巡逻。

随后,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又在26日威胁说,如果俄罗斯不能履行承诺,土耳其将“自己动手”,清剿土叙边境的库尔德武装。

       第六幕:美国突然对叙利亚政策又出现180度逆转,就在美军撤离叙利亚北部仅五天后,一支美军机械化部队又从伊拉克重返叙利亚东北部,占领幼发拉底河以东代尔祖尔,那里有叙利亚最大油田。华盛顿宣称此举是要保护由库尔德武装控制的叙利亚油田,防止IS组织占领油田并获取“可能让他们得以在该地区发动打击、打击欧洲、打击美国的资源。”由于叙东部油田还全都控制在库尔德武装手中,美国希望至少能与库尔德武装恢复在保护油田方面的合作,尽管美国刚刚才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们。 

       而莫斯科则指责“华盛顿目前的所作所为,也就是夺取和控制叙利亚东部油田,完全是国际强盗行径。”俄罗斯国防部发言人还揭露从俄间谍卫星资料获悉,从2017年开始,在美军的保护下,通过美国私营军事公司的大量油罐车走私原油,美国就从库尔德人占领的叙利亚石油的生产中每月获得超过3000万美元的收益。

       有伊拉克官员说:“美国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围绕叙利亚的石油,它比无辜的鲜血更浓。”

      目前,美军约有200人重新返回部署在叙利亚东部油田地区,包括特种部队、主战坦克和阿帕奇武装直升机。

       那么,叙俄联军会与美军打响油田保卫战吗?

       接下去叙利亚局势还将如何发展?还是什么变数?无人可以预料。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好几件事

     (1)库尔德女领导人被虐杀

       库尔德工人党女秘书长哈拉夫(35岁)在叙利亚东北边境M4高速公路上乘坐丰田防弹车外出时,遭遇了10人左右武装分子的逼停。在保镖被打死后,哈拉夫不幸被武装分子抓获,遭遇轮奸还将整个过程都录制了下来并上传到了社交互联网上,然后残忍地用“石刑”(石头砸)处死她后丢弃公路边。

       哈拉夫为库尔德组织中的一名非常关键人物,据说具有非凡的能力,失去哈拉夫对库尔德武装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损失。该事件发生后引起当地巨大的反响,库尔德民众更是群情激奋。

       据驻叙利亚美军消息人士透露,根据美军的情报,虐待杀害哈拉夫的是在土耳其军事行动中趁机逃脱的一伙IS恐怖分子所为。

       另外也有情报指向凶手是土耳其支持下的(土派)“叙利亚国民军”武装分子,并且此前也发生过土派叙利亚叛军人员在俘虏库尔德女兵后进行分尸的恶行,还有北部城镇的8位平民也同样惨遭了叙利亚叛军的虐杀。

       上图就是2018年被土耳其支持的叙利亚反对派(土派)“叙利亚自由军”奸杀并分尸的代号巴灵·科巴尼的库尔德女战士,她曾经是对IS作战中著名的库尔德娘子军的一员。而“叙利亚自由军”正是在“阿拉伯之春”中获得西方支持的挑起叙利亚内战的反对派主力(当时总指挥部就设在土耳其)。

        库尔德“叙利亚民主军”司令阿布迪将军则严正声明,库尔德武装力量正在紧急动员,将采取极端手段为哈拉夫复仇。

       (2)土耳其强硬回怼西方

面对西方国家的谴责和制裁,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放话,没有你们提供(卖)武器,我们会有其它的渠道(俄罗斯)。

        他还要求世界尊重土耳其在边界安全问题上的敏感,支持土方设立“安全区”。土耳其此次越境打击,目的就是要把边境的库尔德武装赶出30公里外,然后在叙北部设立“安全区”。他还警告说,如果欧洲国家不支持土耳其在“安全区”内安置一二百万叙利亚难民的计划,那么土耳其将会打开边境大门任由难民涌入欧洲。

       这一招真狠,而且屡试不爽,正如库尔德问题是土耳其的软肋,难民问题也是欧洲的罩门。土耳其西部海域是难民和非法移民偷渡到欧洲大陆的重要通道,早在2016年土耳其与欧盟就管控难民问题达成协议,如果土耳其翻脸,欧洲也确实够喝一壶的了。

      (3)俄罗斯真的发怒了?要用“小核弹”伺候

       仍在持续的叙利亚内战方面,俄叙联军正在围困叙利亚叛军最后的大本营伊德利卜,这一战取胜,叙利亚内战将正式结束。但俄叙联军却打得异常艰苦,因为叛军虽基本上被包围,但是由于伊德利卜与土耳其接壤,一是俄罗斯空军不能完全放开手脚,当地混杂着大量的难民和叛军家属,为了避免造成大量的人道主义灾难,俄空军只保持着有限度的轰炸。二是反对派叛军能从土耳其一侧得到源源不断的装备物资和后备兵员(来自中东各国有极端思想的青少年)的补充。

       叙利亚叛军分为世俗武装和恐怖组织武装两股力量,为了尽快结束战争,普京的建议叙利亚总统阿萨德派代表赴伊德利卜,秘密谈判争取世俗武装,然后和世俗武装里应外合,彻底剿灭恐怖份子武装。但不料情报被恐怖分子获悉,在半路设伏抓获了政府军代表,并残忍地将其杀害,场面惨不忍睹。

       这让俄罗斯脸上很挂不住,莫斯科方面非常震怒,普京要求俄罗斯空军必须严惩凶手,据说俄空军高层在领悟精神后也放出狠话,已给叛军准备好了大量的白磷弹和温压弹(素有“小核弹”之称),难道俄罗斯真的是被激怒了?

       这一切,都给未来的叙利亚局势和战争增添更多变数。

       简而言之:

       美国:和叙利亚反对派、伊拉克现政府、土耳其是一伙儿的。

       俄罗斯:和叙利亚现政府是一伙儿的。

       土耳其:支持叙利亚反对派,与美、俄及西方讨价还价。

       IS:单干。

       库尔德人:“除了大山,我们没有朋友。”(库尔德人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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