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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曙光:大老傅,心中永远的雕像

来源:网络 时间:2023-08-17 10:05:22
导读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的大号叫什么。我只知道,只记得大老傅这名。他是我心中永远的雕像。

丁曙光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的大号叫什么。

我只知道,只记得大老傅这名。

他是我心中永远的雕像。

——题记

(一)碾米厂

加工厂的碾米厂,座落通往下明分场的那条路东边,几扇面朝西巨大的木门向着路。路上车水马龙,大都与稻谷进场,碾好的大米出厂,砻糠被各单位拉回去作燃料有关。越过米厂门前的大路,是那条连通四岔河、下明分场与斗龙河,以及连通与庆丰分场三卯酉大河的中心河。河道里一溜儿排着船,大大小小的,也与稻来米出砻糠去的事儿有关。

米厂整日轰轰隆隆,碾米机昼夜不停地响。特别是到了夜晚,碾米机的轰响为方圆好几里地的人们,伴唱高亢的催眠曲。别说,要是哪一日夜晚没听见碾米厂机器的隆隆声,还真不能一下子睡着,老想事儿,就会觉得四岔河的夜寂静的奇怪。

农场就是个生产水稻、棉花的地方。碾米机的日夜鸣唱,加上加工厂轧花厂扬风机尖利的吼叫,加工厂那地儿,任何时候都是先声夺人,好像是一处大工业的所在。而事实上,加工厂那地儿,五六十年前真的就是苏北,黄海沿海一带知名的“小上海”。加工厂的发电厂,造纸厂,轧花厂,碾米厂,修理厂等,厂房的规模,设备,技术,在苏北一带享有盛誉,素以“北上海”,“上海飞地”著称。

碾米厂几乎整年开机劳作,承担农场三十多万亩生产的水稻,小麦,玉米等粮食作物的加工。尤其是水稻,无数个日日夜夜,稻谷不停地送进厂,雪白的大米不停地成包运出,分配到各分场,各直属单位。有的大米还会运往附近大丰县、射阳县、盐城、东台县、海安县等地方,用以交换农场所需的各种物资。

碾米厂就这么日夜轰响着,加上轧花厂扬风机拉长了声的尖利叫声,振聋发聩,凸显着“小上海”鹤立鸡群,傲视群芳的气魄。

加工厂的昨天,忙。

(二)麻雀天堂

碾米厂里边,一大片空地上,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的一处水泥晒谷场。晒谷场甚至于都不如基层生产队的晒谷场宏伟,却担纲碾米厂极为重要的工作。

农场地处北纬三十三度,临着黄海滩涂,地域空气湿度往往很高。尤其到了黄梅季节,不仅空气温度湿度高,弄不好,东西搁屋内还要发霉长绿毛。碾米厂为保证碾出稻米的质量,保证稻谷始终是干的,就建了那么个晒谷场,小而精,便于稻谷的晾晒。

经常翻晒稻谷,晒谷场上不免留下零星谷粒儿。有时风一来,吹得谷粒儿满地滚,停留到晒谷场边上,嵌入晒谷场的水泥缝儿里。久而久之,谷粒儿的香味随着风儿满世界飘溢。

这一些人们并不注意的细节,全让麻雀留上神了。那些麻雀,一片片儿的飞,像有族群似的。一忽儿从碾米厂外边成群结队地飞进碾米厂,停到空地上。一忽儿又从地上“哄、哄”地飞落在碾米厂的屋顶上。碾米厂那屋顶,经常只见麻雀不见瓦。

麻雀大军就这样,成天虎视眈眈,一刻不停瞅着碾米厂那地面,特别是要盯着尽飘谷粒儿香味地儿,那一块不大的晒谷场。

成群的麻雀也有死于非命的时候。

碾米厂的工人师傅带来了自己儿子玩耍的弹弓,大群的麻雀落下来的当儿,只要给弹弓装上石子儿,不用瞄准,对准麻雀群放一弹弓,那石子儿在麻雀群里蹦跶,麻雀纷纷应声倒地。头前中弹的,忽死忽晕,后来被石子儿蹦跶到的,有瘸了腿的,也有折了翅的。工人师傅跑了过去,捡那死伤了的麻雀。如此几个回合,收获一二十只麻雀不成问题。

可怜那麻雀儿,应了“鸟为食亡”一句,成了人们的盘中餐。

不知道麻雀大军是否安排了侦查岗哨,反正只要碾米厂那地面上没人的时候,麻雀大军便会一拨一拨从屋顶飞回地面,迅速地啄食散落在空地和晒谷场上那些谷粒儿。

有时候,晒谷场上正晒着稻谷,或是临时堆放秕糠的时候,那就会上演人雀大战斗智斗勇的好戏。麻雀来了,碾米厂的工人敲着锣大声吆喝。麻雀飞了,工人师傅赶忙歇一歇,喝口水,坐一坐。那活儿干的,比扛稻谷包还累。

后来,工人师傅想了一个办法,他们在晒谷场四周竖起很多竹竿,竹竿上系上红布条,晒谷场四角还做了几个大大的稻草人。稻草人做的威武,戴着草帽,手伸平,上面系上风哨。风来了,晒谷场四周红幡飘扬,风哨鸣叫,好不热闹。那架势,对动物来说,就是陷阱和险境。别说是麻雀,就连狗儿也不敢近前。

晒谷场一只麻雀也不见,极其安稳,碾米厂的工人师傅总算可以高枕无忧了。

麻雀性躁,喜觅食。那么多麻雀站在屋顶上下不来,总不是个事儿。“青山关不住,毕竟东流去。”有胆大的雀儿,率先下山,为食而战,冒死俯冲了去。

晒谷场有了警戒,人们也就放松了警惕。下来的麻雀也有吃饱了撑着的,也有吃够了就地玩耍的。胆大的麻雀给广大麻雀树立了榜样,慢慢的一只  ,两只,三五只,一部分,一部分,麻雀竟悄无声息地又布满了晒谷场。

晒谷场四周的警戒,反倒放松了人们的警惕性。麻雀的大嚼大咽,成了堂而皇之安全的盛宴。

碾米厂的晒谷场依然是麻雀儿的天堂。

(三)雕像

碾米厂里麻雀多的消息不胫而走,四下传扬着。

不久,碾米厂的晒谷场上撤走了周围的警戒措施,但时常可见场地一角多了一尊雕像。

雕像是一个人,席地而坐,一杆老猎枪倚在肩上,即便猎枪直立起来也只不过与坐着的人一般高,那是一个十分高大的人。

雕像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不消片刻,开心的麻雀儿一阵一阵儿飞落下来。有些猴急的主儿,还没待落稳,就张开小嘴儿要啄食稻谷。此时,雕像动了,犹如电影的慢镜头,让人觉察不出来,雕像忽地朝天放了一枪。天空中猛烈地响起一声巨响,吓得麻雀儿连滚带爬逃得无影无踪。这一枪是没有铁砂弹的,只惊吓麻雀,不伤及任何目标。

雕像就这样与麻雀玩耍,一天要放很多空枪。

晒谷场上只堆放秕糠的时候,雕像就会玩真的。

一枪打响,几十,上百的雀儿死的死,伤的伤,雕像也不动。等麻雀又聚拢,挨了第二枪,地上只看见麻雀的白色腹部朝天翻着的时候,雕像艰难地起身,像是拖着病躯,一步一步走向战利品,打扫战场。

每一回,雕像最多放三枪。三枪的战果就是一提兜麻雀,足有二百只上下。

这雕像的印象,是我读六年级时,偶然的机会,父亲去碾米厂看望胡隆轩伯伯,又要在一起对诗吟诗的时候,带上我,到了碾米厂看到的一幕。

雕像在我印象中太神圣了。当时只感到雕像的高大魁伟,盖世英雄一般。苦于我当时没有能力评价他,没有能力描绘他,就是一种莫名的崇敬,赞叹。

父亲告诉我,雕像叫大老傅,老八路,为人爽快耿直,火性子,热心肠。战争年代是八路军队伍里的机枪手,勇不可挡,堪比关公爷在世。父亲并不轻易评价人,一系列赞美从父亲口中而出,可见大老傅算得上人中人了。

(四)屠技

大老傅家住农场照相馆隔壁。我家住在离照相馆不远的南边家属区,说起来我竟与大老傅是近邻。以后,从左邻右舍那儿,间或地知道了很多大老傅的故事。我听那些故事,竟有点感觉在听神话故事,心中充满猜想和崇敬。

大老傅有几个要好的枪友。

大老傅没害病的时候,经常与枪友去海边的芦苇荡打猎。他们打来的猎物很多,有野兔,野鸡,野鸭;有天鹅,大雁(当时天鹅大雁还没被列入国家保护动物);还有一种大型哺乳动物——獐。獐是个大家伙,浑身棕黑色的短毛,挺漂亮。这些猎物,都是我从未见到过的,更谈不上了解,几乎都是从大老傅的猎物堆里认识的。

那时,我好想知道那些猎物都有些什么故事,也想知道那些猎物背后的故事。但慑于大老傅金刚铁铸般的身躯,羞于问人嗫嚅的个性,竟一次也没向大老傅打听过那些故事,历史性地堕入走过路过,却又错过的社会风尘,铸就了永远的遗憾。

最令人惊愕的故事是大老傅的屠技。

大老傅刚来农场那会儿,谁都说他是顶天立地的大汉,他会屠技。

大老傅杀猪宰羊,甚至屠牛,从来都是一个人搞定,不要什么人帮衬。

时常有看客来欣赏大老傅杀猪。

大老傅杀完猪,在猪足踝处割一小口,使一根铁通条,狠通猪的皮肉结合部,像给猪疏通经络似的,直到把断气儿的猪浑身上下通遍为止。这是个力气儿活,一般人会觉得这活儿很累。大老傅却很轻巧,玩似的,很快就将猪的周身通遍。

别家杀完猪,轮到给猪灌气都是用打气筒给猪打气。他不干,说那样弄出来的猪有打气筒的味儿,猪肉也不好吃。

大老傅要用自己的办法作业 。只见他开始用嘴对着切开的小口子吹气,从轻到重,从短到长,一鼓作气地吹气儿。只见那猪,一会儿就被吹成了一个大元宝似的。他把猪足踝用绳扎紧,不让漏气,一个人将吹得滚圆的猪猡提起,扔进烫猪毛的沸水锅里。

几个翻身,开始掮猪毛。一把卷刀在大老傅手中,上下飞舞来回轮刮着。看上去,大老傅好像在表演一种奇特的舞蹈,动作柔中带刚,相当有魅力。不一会儿,如同变戏法,一只干干净净没毛的猪,从开水锅里被大老傅提到剖猪的案板上。

真的又如同在表演,很快,案板旁边的架子上,猪头、两匹猪肉、猪下水、猪猡的四只脚,依次挂在木架上。好一场带血的表演,看的人没有惊戾,只有赞叹。

大老傅就是这么神,他杀猪,一天能屠三只。

大老傅还有厉害的,他竟一个人屠牛。大老傅屠牛还是沿用杀猪的办法,但是这牛太大了,费老鼻子劲儿。他仍然坚持他的传统,竟然生生地把个牛儿也大卸八块,牛皮是牛皮,牛肉是牛肉,下水是下水,流水作业一般。

见到过大老傅屠技的人,站在他面前,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杀猪宰牛还有这么麻利的。

毕竟,大老傅后来体力出现了问题。经常吹猪,年龄长了,气却短了,但是大老傅雄心不减当年,仍然那么兢兢业业坚守着他的技术阵地。

终于有一天,大老傅患上哮喘病,很厉害,气喘发作起来的时候,就好像要窒息一样,令他痛苦不堪。

以后农场机关食堂,就再也没有吃上大老傅亲手宰杀的猪肉、牛肉。那种不用打气筒的原生态肉香,人人都在留念,只好从记忆中去反胄了。

(五)背影

最早见到大老傅,他二米多的身高,魁梧的体格,威猛的容颜,令我有些胆寒,不太敢近前。

后来走动多了,竟发现大老傅那么雄伟的人,居然也有心思缜密,情感细腻的一面。

大老傅有一女儿,叫傅玲,乖乖女,玲珑可爱的小女孩儿。

有一个早晨,小女孩儿要去上学,跑出好远,忽然记起什么东西落在家里,就要回头去拿。只见大老傅拿着东西,还拿着半块热馒头,馒头里嵌着馅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喘着气,递上东西。见小女孩儿额头上有汗,使那巨擘,极轻柔地为小女孩儿拭去汗水。又极温和地告诫小女孩儿,“别跑,慢慢走,不要摔了。”

我很诧异,这也是如此彪猛大汉所为吗?但是,这一幕真真切切发生在我面前。

文革中的一天,父母都不在家。父亲被集中到元华学习班,说是学习班,实质就是关进了“牛棚”。母亲很惨,被诬陷关进了造反派的土监狱受尽折磨。大哥在单位上班,我也在单位上班。   造反派来我家抄家,三个妹妹在家,没见过这架势,最小的妹妹吓哭了。

事后有人告诉我,造反派到我家抄家,惹恼了大老傅,“瞎搞!老丁家还有什么可抄的?难道能抄出一架电台来!”

那时候,造反派说我父亲是历史反革命,我母亲是现行反革命,这个家要好好抄。搞笑的是,他们还真的想从我家抄出一架电台来。

那天傍晚,大老傅见我从他家门前经过,喊住我,塞给我两白白的馒头,“光光,拿去吃。”

从来没有听到他这么温和的声音。我也是懵了,一时竟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好像记得,当时没说话,只是急急地朝大老傅鞠了一躬,跑开了。

那一个金秋的下午,大老傅对我说,叫上金廷荣,一起到加工厂碾米厂打麻雀。我喜出望外,因为大老傅一贯不主张小孩儿跟在刀啊枪啊后边,出问题都是大事儿。我立马找来廷荣,廷荣比我更兴奋,鲜嘎嘎,开心死了。

我俩蹦蹦跳跳跟着大老傅往碾米厂去。

大老傅背着猎枪,猎枪在大老傅身上挂着,像一小节铁枝枝,衬出大老傅仍然高大雄武的模样。但是,大老傅真的有点老化了,原来杀猪宰牛时一身肌肉,青筋暴突的威猛造型,已隐藏到病态和年龄后边,叫人好不伤感。

还是在大老傅经常塑像的地方,还是用那么些时间,放了三枪。大老傅没有起身,看着我和廷荣屁颠屁颠地奔跑,逮瘸腿折翅的麻雀儿。不知什么时候,大老傅竟捏着一片冬青树叶,吹起了麻雀叫,“叽、叽、咋、咋”忽悠得我和廷荣还以为真的是麻雀在叫。大老傅坐在那儿,张着嘴笑,古铜色的脸,被下午的阳光涂抹成紫绛红。

忽然间,竟觉得,大老傅一点没老。甚至我想,大老傅少年的时候恐怕也很顽皮吧。要不然,他那么雄健的外表,内心世界咋就那么稚嫩活泼呢。

大老傅,我的印象里,永远的高大,永远的不老。

大老傅这名,叫起来就是舒服贴切,永远记得住。

很多年头过去,我,廷荣,现在的年龄比那时候大老傅的年龄都大了。怎么还是一想起与大老傅在一起,眼眶就会湿润,就会觉得自己回到了那时,没长大似的。

——2017.2.23上午于银川

最新评论

李德修

大老傅是四岔河的奇人,是雕像也是一尊生动的模特。(转)傅玲好,能否晒些老人家的相片,以嗜读者。

傅玲

谢谢光光!我是傅玲——文中的那个小女孩,那个倍受父母疼爱的女孩!非常感谢你对我父亲的崇敬、你的美文!

顺子

回忆是美好的。

天高云淡

1天前

想来应是傅玲的父亲吧!虎父无犬女,一般的爽朗、一般的仗义!拱手敬豪客!美读悦赏!

程源

傅伯伯是 一身正气 堂堂正正 襟怀坦白 刚正不阿 两袖清风 先人后己 德高望重

丁曙光

盐碱土慢慢渍花成的一枝秃笔,时常触碰一些小而能惊天动地的故事,去告慰生我养我的土地,讴歌记忆里的人。

丁曙光

农场六十七年历史风尘,多少开天辟地英雄儿女,多少可歌可泣故事!要记录,留住宝贵才不忘初心。谁以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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