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吃撑不许回家
“啥？带上我？”
我实在不知道，皇上微服私访带上妃子到底有什么意义。消息传得很快，我成了人人口中的宠妃。日子定在五天后，不容拒绝，我气得多吃了一碗桂圆莲子羹。
“娘娘，午膳已经在做了，小厨房报了菜品，醉蟹、桃花沾水面、古法糖芋苗、美颜参鸡汤，还有一道清炒什锦。”
我想了一想，对翠儿说：“再加一道，凉拌麻辣兔丁。”陈辟火和许未把打得的兔子都送给了小厨房，兔兔这么可爱，当然要和姐妹们一起吃。
“小徐公公还没回来？”
一大早，我就让小徐公公去宫门外接应海的女儿，还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海的女儿叫江茹馨，是我哥部下的遗孤，为了照顾她，所以我们认她作义妹，以后就是大将军府的人。
“应该快回来了，娘娘别着急，给姑娘准备的见面礼也准备好的。”
翠儿话音刚落，就见小徐公公带了一个人走进来，我眼前一亮，海的女儿穿着一件杏黄裙外面套了个淡蓝色坎肩，头发柔顺盘起，插戴着一支翡翠簪子，这簪子我一眼就认出是宝翠斋的手艺，我哥还挺懂得怜香惜玉。
“盈贵妃好啊。” 华服美簪拘不住她的爽快，小徐公公抬抬手，提醒她向我行礼：“姑娘忘了，得向娘娘行礼。”
“免了，既然是义妹，私下里又无人便不用行礼，不过你若是遇见其他人可得顾全礼数。”我笑着拦住她准备弯下的腰，她有些讶异，流波转动，说：“可我比大啊！”
我从未如此窘迫，直想冲出宫去揪住陈辟火的耳朵质问：怎么胆肥了还给我找个姐姐？！
“阿盈，我能叫你阿盈吗？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吗？听你哥哥说，你还会种地？”海的女儿丝毫不觉得尴尬，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四处打量我的寝殿，得，这江湖儿女就是自来熟。我心里安慰着自己，收回手，悄悄对翠儿说：“把皇上送我的那个嵌着红宝石的镂金手链也给加上。”
“阿盈，你怎么都不理我，是不是我吓着你了？”这一双大眼睛直击我的心灵，我的确是被吓到了，我以为的义妹忽然变成义姐，这事儿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没有没有，只是我看你面容年轻，以为你比我小上几岁。”
“你这就逗我了，我常年在海上，皮肤要比城里的姑娘黑些，你细皮嫩肉的，才像个小姑娘咧。”说完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捂住嘴，含混不清地说到：“陈辟火不让我说漏嘴。”
我“噗嗤”笑了出来，“没事儿，都是自己人，不过等会儿我可是请了三宫六院的妃嫔，你可要记牢，千万不能说漏嘴。”
“好的好的，我一定不能给你添麻烦，不然他就不理我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没听清楚，刚想细问，屋外的小太监就来禀报，于嫔她们来了。
“呦，你这倒是热闹啊，春乏秋困，最近都不来我这玩牌了。”于嫔这话说得三分挪榆，七分抱怨，因为太后发话“后宫妃子要审慎，莫要沾染过多铜臭”而生意惨淡，对于嫔来说简直是钝刀割肉一般，“太亏了，太亏了，不赚就是亏啊！”看着抚胸顿足欲哭无泪的于嫔，我安慰道：“害，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副牌，玩完了你把牌带走，送你了。”
今日特意穿上颜色鲜艳的衣服，翠儿说颇有贵妃的架势了，我还打趣她难不成从前的我就穿得不像贵妃了？翠儿歪了歪头，小徐公公还故意扶了扶额头，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不像贵妃娘娘，倒像是江湖女侠！”
“贵妃娘娘今日穿着甚是鲜艳，比你平日里精致多了，这位是？”
“看我，见了你都高兴忘了，”我朝着于嫔使了个眼色，她倒好，给了我一个“你别想诓我”的白眼，“这位是我的义姐，昨日跟你们都说了的。”
“姑娘生得好标致，尤其是这双明眸，就像……就像印着天空似的。”江海芳给于嫔行了礼，于嫔给面子的点了点头，“不是义妹吗？”
“啊这……”我赶紧接过话去，“我是义妹，我是义妹啦。”
“这义妹也得算我一个！”许七七弹出半个脑袋，手里还拿着豆腐串，她最近似乎圆润了不少，我是坚决不肯承认，是因为她总跑来我这里，和我一起吃吃吃的缘故的。
娴妃、悦贵人、几位美人陆续来了，我一一介绍了海的女儿，还好他们没有再问为何不是义妹的问题，许七七迫不及待要给见面礼，被她身后的宫女一把按住，“娘娘，不急。”小徐公公先是传达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又代我简单介绍了一下今日的认亲仪式和“雍翠舌尖宴会”的主要活动，外殿很宽敞，我特意让众位妃子都围桌坐，没有那么正式大家都乐得自在。娴妃坐在我右手，许七七犹疑了一下，便被于嫔一把拉到了身边，“你跟我坐。”众人默契地留出了我左手边的位置，这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豆腐串可真不错，“这辣卤汁儿点的甚是合我心意。”许七七一边吃一边夸，敏贵人在对面频频点头。
“听说你一天到晚往这儿窜，皇上想找你都找不见。”于嫔斜了她一眼，许七七最近可有福气，为着手头紧进了宫，偏巧和财大气粗的于嫔看对了眼，两人好得都要让我嫉妒了，于嫔对着许七七，那叫一个视钱财为粪土，就眼瞧着她脖子上的大东珠都能映出她的小脸。
“你干脆搬来跟我住好了。”
我忍不住开玩笑：“才不要，皇上老来找你，影响我睡懒觉。”
她这话一出，场面一下安静了，这种刹那间的安静总是太尴尬，于嫔端起茶喝了起来，许七七神色不变，她紧盯着坐在那里的敏贵人的脸色，悦贵人有些心不在焉，几位美人则面面相觑，有好奇的，有嫉妒的，还有一脸呆萌不知为何大家都不说话了的我义姐。
“咳咳，”娴妃拿起帕子轻轻咳嗽，“怎么昭淑妃妹妹还没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美人总是姗姗来迟的。“也不必等我的。”昭淑妃看着满座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没等你，等螃蟹呢。”于嫔就好逗她，边说着边朝我使眼色，昭淑妃轻轻“哼”了一声，抬抬手，后头是那几个熟悉的宫女。
“你快别逗她了，不然等会儿咱们都见不着今天的重头戏。”我眯眯眼笑着，啊，美人齐聚一堂，真好。
“什么重头戏？”大家都好奇地打量着昭淑妃的宫女们，她们手里抱着一个长长的画卷，不知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昭淑妃半推半就地坐在了我的左手边，我乐得有些太放肆。
“娘娘，后厨都准备好了。”翠儿清脆的声音一响起，众人都纷纷看向我。
“上菜！”
几个宫女流水一般的步伐，刹那间殿里全是菜香气。
“这第一道，是美颜参鸡汤，托了各位的福，我后院的宝贝们长势喜人，个顶个儿的健康优秀，这党参是御膳房给拨的，红枸杞、黑枸杞都是皇后娘娘赐的，给大家先暖暖胃，待会儿好吃蟹。”
宫女为每位宫妃都盛了一碗，我拿起勺子，开心地不行，娴妃捂嘴笑了一下，小声说道：“阿盈真是像个孩子。”
“那就祝愿我们都，像孩子一样开心快乐，能吃能睡能享福！”我接过她的话，说罢便吹吹了勺边，一口夹杂着红枣香气的参鸡汤顺着喉咙滚进胃里，整个人都舒服了。
“太鲜了！”于嫔惊艳地赞美道。
“这鸡腿骨头酥软糜烂，里面还有桂圆子！”敏贵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我朝她点点头，“这鸡汤可是用了七道工序才煲制而成，嘿嘿，从汤到肉到作料，最后全部原汤化原食儿，你们喝的每一口汤都是精华。”
我朝着翠儿使个眼色，第二道菜便上来了，主菜醉蟹。因着宫里妃子的官命里都有为皇家诞育子嗣这一条，我特意提前调查了有没有怀孕的，有没有体弱不适以及来小月子的。除了娴妃，每人桌上都上了一只橙黄金灿的大闸蟹——娴妃向我投来幽怨的眼神，我拍了拍她的手，“半只也是好的。”
众人一一称赞这螃蟹卖相就好，香气迷人，我得意一笑，再次举杯感谢了皇上、皇后娘娘，便让宫女们剥蟹。
“一定要注意，蟹心蟹肺都是寒性，要剔除干净了。”翠儿叮嘱道。
“贵妃娘娘，听闻昨日皇上下了旨意，让您陪着下江南。”说话的是陈贵人，我们在于嫔的牌九桌上见过几回，她与郭美人原是跟着熙妃住在辰熙宫，不爱说话也不出风头，后来熙妃失宠闭门不出，她倒成了辰熙宫最活跃的主子。这话一出，郭美人见我脸色不虞，便想岔开话题，开头问我：“盈贵妃娘娘，臣妾从未吃过这样肥美的蟹，还有一股香甜的酒气。”
“这道菜是醉蟹，江南人都爱吃的，娴妃是江南女儿自当比我更了解，”我笑眯眯地望向娴妃。
“这醉蟹，是先炒后烧，倒入黄山蜜酒，再用油纸密封坛口，自然就鲜香无比有酒味清新。”
“再具体的嘛，我就不能说了，嘿嘿，这可是我的独家配方，重点就在这酒上面。”
“瞧她，又想跟咱们卖弄，又舍不得说。”昭淑妃难得开口，与她不相熟的宫妃脸上满是诧异，我却知道她这是心情好。“哎呀，被揭穿了，哈哈哈哈，那不如下一道菜。”
桃花沾水面、古法糖芋苗、麻辣兔丁依次上了牌面，我知今日菜品皆是南方菜系，只因宫中妃嫔南方人多，迁就她们的口味，特意看了眼悦贵人，她尤其钟爱麻辣兔丁，我这才放了心。
“这饭也吃了，诸位得帮我一个忙，”休息片刻，翠儿捧着礼盒站在我身后，我对着诸位嫔妃说道：“这位是我们将军府新认的姑娘，江海芳，往后她就是我的义姐，大将军陈辟火的义妹。”
按着流程，我是不能向江海芳敬茶的，可她又是义姐，只能折中，我们互相敬了一杯。这主意还是悦贵人的，她说草原上的姐妹并非都是亲生，若是关系好玩得到一起去，便互相敬茶许誓，永远互相爱护。
大家都很给面子，纷纷送上了见面礼，在我的鼓励下，江海芳——我的义姐笑着收下并一一谢恩。
“这就是你今日的重头戏？”于嫔悄悄凑过来问我。
“不不不，这是大事，但重头戏现在才要开始。”
昭淑妃的宫女轻车熟路地展开画卷，只见众人都望卷惊叹，我知道，她这又得收获好几位仰慕者了。
“昭淑妃的才华当真是六宫之冠，也难怪皇上总是教我们多学习。”又是这个陈贵人。我都看见郭美人在底下偷偷拉她的手被她甩开，心底有些好笑。
“陈贵人是不是进的有些多了？若是消化不好，宫女也给备了消食的汤剂。”幸亏我没喝水，昭淑妃这话一出，陈贵人呆在原地都忘记跪下请罪。
“噗……”笑出声的是我义姐，她笑过了才想起捂着嘴，结果动作太大，愣是煽起一股小风，又恰好站在陈贵人旁边，直让陈贵人的金步摇颤了颤，差点甩到脸上。这下谁都忍不了了，都笑了起来。
“倾岱的这幅画是我们秋猎时跑马的景色，你们找找自己在何处，陈贵人若是不舒服就去旁边坐坐。”到嘴边的“先回去吧”临了还是心软改成了“坐坐”。
她们都走了，就剩下我，昭淑妃和娴妃。
“若是不会说话就不要开口，也没人当她哑巴。”昭淑妃揪着我的小雏菊叶子吐槽道。
我顾不上心疼叶子，就听见娴妃说：“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白白浪费了许多相处的时间。”
“是呀是呀，倾岱她就是不常出门，其实性格很好的，她也爱读乐府词。”
昭淑妃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地问：“我今日……”
“特别好，大家都感觉很惊喜呢。”
可爱的人就是需要多鼓励，我向来是不吝惜这点的。
天色将晚，送走了昭淑妃和娴妃，江海芳拉着我到了里间，“我有一件事非得跟你说，但我没想好怎么说。”
“你想怎么说都行呀，你现在是我阿姐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都可以说。”
“我……唉。”
见她说一句叹三口气的模样，我有些乐了，“这说好的江湖儿女，豪气一方呢？你不是看上谁家公子了吧？”
“嗯，看上了。”
“啥？”我就胡口一说没想到竟然说中了，“谁家？”我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
“你家。”
我严重怀疑，海的女儿不是海盗的女儿，也不是丞相府的女儿，大概是老天爷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太平淡了，所以给我找刺激来了。
“我家？我哥？？哈？？”我的眉毛挤到一起，嘴巴夸张地向上扯着，我想我现在一定很丑。
“要不是我灵机一动，说要给他当妹子，他就要赶我走了！”
这可和我从陈辟火那里得到的消息不一致，我让翠儿赶紧去泡一壶上好的茉莉花，吃瓜吃到自己家哥哥身上的感觉很奇妙，有点生气，也有好奇，更多的是：看好戏。
江海芳告诉我，她跟着我哥回来的时候，一直在暗中观察，后来发现我哥人不错，也不是要抓自己献给朝廷，反而不断问自己身世的问题，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简单了，后来得知自己是丞相府的姑娘，她第一个念头就是：
那我们是门当户对的吧？
不过我哥一盆凉水浇下来，她若是冒然认回丞相府，那得好大一番筹谋，将军府唯一的女儿入了宫，家里又没有其他女眷，联络上丞相府十分困难，尤其是我哥这个身份，若是与丞相或丞相之子有私下来往，怕是会有危险。
听了我哥的一串分析，她直愣愣摇头，人家只是想嫁给你而已，没想重新认个位高权重的爹。我哥一听，一个头两个大，这哪儿跟哪儿啊，就要送她出府，给她银子和宅子，她死缠烂打，抱着我家的柱子就是不出府，还差点和府丁打起来，我哥见状便预备强行送她出城，海的女儿灵机一动，说自己放弃了只求能在将军府混吃混喝。
“可是生米煮成熟饭，你已经是我义姐了啊！”我大惊，这个姑娘太生猛了，能和我哥周旋这么久，比西胡的将士还厉害。
“这……所以想让你帮我想想办法嘛，我也是，脑子没想周到，那种情况下，肯定是先留下来才好。”江海芳有些不好意思，“你哥哥说不要麻烦你做任何事，你别告诉他啊。”
送走江海芳，终于只剩我一个人。泡在浴桶里，我发起了呆，翠儿在外面叩门，说皇上要过来了，我猛地反应过来，重重砸了一毛巾：
“我陈盈今天是惹了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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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下次一定了，就这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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